贫瘠的黑土地

寿光“西乡”系列之一

贫瘠的黑土地

我的家乡在寿光“西乡”，所谓“西乡”，是指的寿光县城以西，从南北马店一线往西往西北，直到辛家庄裴家岭，包括五十多个村庄。

其中除了从埠西经高家、马庄、庆家，直达今属青州的张高村一线，是黄土地，民间说它们是“金张高，银埠西，铁打的高家庄。”此外，就全部是黑粘土了。

自古以来，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我们穷，不是我们那里的人不节俭不勤劳，只因土壤贫瘠。我们那的土壤是黑粘土，下雨是软泥浆，干了就是砸也砸不开的硬坷垃，漏水漏肥。每年都要买外地运来的大量的肥料种小麦，而收获的小麦，基本都用来换了肥料。即使是地多的财主，全家人一年到头，连上过年，也吃不上几次白面。

后来有了来收购辣椒和黄烟的商家，农民才开始种辣椒和黄烟卖钱买肥料。但是谁也不敢把辣椒和黄烟种得过多，首先保证要有足够的粮田，保住一家人的饭碗，而不是卖了辣椒和黄烟再买粮食吃。

那时，外地来的肥料主要有羊口肥料、连云港肥料、垦利肥料、“口外”肥料。

羊口和连云港的肥料主要是土杂肥，但是因为里面有很多臭鱼烂虾，所以那肥力并不差，而且价格便宜。垦利和“口外”的肥料主要是大粪干，质量好，价格贵。

那时，现在的东营市河口区还是一片大海，黄河口还在垦利，那里有大片新形成的无主的陆地，我们这边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民就有好多去垦利开荒——找一块合适的地方，搭一个窝棚住下来，再去圈一片无主的荒地，开垦起来，种上庄稼。那些新形成的陆地，土层厚，土质肥沃，不用施肥，因此就不用积肥。刚去的人连房子都没有，更没有厕所，内急了，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有个关于这事儿的小笑话：因为没有厕所，那里的女人要“方便”的时候，就拿个簸箕或“盖垫”，见东边有人来，就用簸箕或“盖垫”挡在身体的东边，人走到北边去了，就把簸箕或“盖垫”挡在北边。由于人们都在“随地大小便”，就出现了专门拾粪的人，卖大粪干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些垦利来的大粪干被叫做“利粪”。“口外”的肥料来自内蒙大草原，也是大粪干，比“利粪”的质量稍差一点。

每到秋天，小麦播种以前，乡村土路上，就有专门运送肥料的小车队，少则十几辆，多则几十辆，连绵不绝进入我们那里的各个村庄。那些小车是专门进行长途运输的：木制的独轮，一人在后推，一只个头儿很小的毛驴在前面拉，车盘向前伸出两根粗大的木棒，停车时起支撑作用。车队进村以后，有的是由村子里的农民收下那些肥料，再转手卖出；有的是村子里的农民提供场地和人员，帮助人家销售。

因为土地肥力不足，小麦播种的行距很大，所以要用单腿耧，一次只播一行。在东乡，因为土壤是沙质的，比较疏松，所以小麦播种以后，要用一只木榔头顺垄沟拍一下，为是的拍碎垄沟里的坷垃，并且使垄沟的土密实一些，有利种子出土；在我们西乡，因为是黑黏土，就不能用木榔头拍——那一拍，不但土坷垃拍不碎，反而把垄沟里的湿土砸成“死坷垃”，那小麦苗就出不来了。所以播种以后，要用锄头把垄沟里的土坷垃拾出来，放到垄背上，再把垄沟摊平整，因此要在锄钩上绑一个草把子，不让坷垃掉落，这项农活儿叫“摊麦子”。尽管进行精耕细作，但产量还是很低，一“大亩”小麦产600斤上下，合一市亩不到200斤。

合作化以后，生产队里没钱买肥料，化肥又缺，粮食产量低，只好种地瓜，农民生活更加困顿。

对于当时我们的生活，一位朋友的回忆里这样说：“1967年春天，我村张洪柱领我去李屯村……，李屯村村民的土坯麦草小矮房，屋墙上被雨水冲得窟窿那么显眼。该村的大人小孩穿得衣服那么破旧，在艳阳照耀下显得有些淒凉……。”

其实贫困的何止一个李屯村？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土地承包到户，农民有了种植的自主权，舍得大量使用化肥，粮食单产这才有了大幅度提高。现在，通过秸秆还田，配方施肥等措施，贫瘠的黑粘土，变成了良田沃土，小麦单产每市亩超过一千斤的很常见。广大寿光“西乡”的农民，终于摆脱了穷困，实现了小康，并且正在向着富裕，阔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