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小说里写了很多女性,可在我的印象里,除了蓓蒂、姝华、年轻时的雪芝外,其他的女子,大多是俗气且类似的。
姝华,如傲雪冰霜的寒梅一般,静静挺立。看过了,便再也无法忘记。
一、姝华,姝华
写笔记,写到小毛临终时的一段话,已是小说结尾。“姝华,一直是当年女青年好相貌,挟一本旧诗,眼睛看定马路,慢慢转过来看我,眼神幽静,一身朴素打扮,电影里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心里一阵悲哀。
想到姝华回上海时的模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棉大衣像咸菜,人极瘦,眼神恍惚”,头发脏到发黏且遮住了眼,散发一股不洁的气味……顿时有种流泪的冲动。
沪生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去苏州沧浪亭吧,“波光如练,烛尽月沉”。但又说“沧浪亭畔,素有溺……”。她背朱湘的诗,“葬我在荷花池内,耳边有水蚓拖声”。姝华也许是想了结自己。
蓓蒂曾说变金鱼公主游进黄浦江。姝华确实见过类似场面,但水中的人,并没有变成金鱼,而是像阿婆说的“一根鱼”,没了呼吸,被船拖着。
千里迢迢,颠沛流离,回到家乡。但姝华,你还是身不由己。
二、她的爱也“荒凉”
姝华爱用“荒凉”来形容事物。“人生是一次荒凉旅行”。触目所及的景物、所处的城市也让她感到荒凉。她和沪生算是好过,但实际上彼此隔阂很深。沪生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她。每当她感怀伤情时,沪生总是说些无关、无聊的话,甚至讲些下作的故事。
对姝华来说,沪生的不屑、否定和戏谑,是残忍的。她无言、愤怒。可在她离开上海之前,她又只有沪生。她把青春年华留给了那个完全不懂她的人。万事需要个结局。二人没有未来,所以需要一个句点。“沪生,这是句号,我要走了,大家已经结束,各管各”。
半年后,她给沪生写了仅有的一封信。
她写道:“沪生,我写信来,是想表明,我们的见解并不相同,所谓陈言腐语,‘花鸟之寓目,自信心中粗’,人已相隔千里,燕衔不去,雁飞不到,愁满天涯,像叶芝诗里所讲,我已经‘支离破碎,六神无主’,也是身口自足。我们不必再联系了,年纪越长,越觉得孤独,是正常的……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经不值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
她心灰意冷,兀自凋零。
三、女文青的“茧”
姝华为人疏离,外人看她觉得怪,对父母也是冷冰冰。她曾试图织一个茧,囚禁一个蝶梦。
她是小说里少有的思想者,其他人在退缩、沉默或是选择世俗,而姝华却在表达她的感受与见解。可以认为,一个试图封闭自我的人,她的感受和思考的能力却是被保存得很好的。
阁楼,关紧门窗,而她,只想抄抄写写,做一个与世隔绝的少女。“不声不响,只喜欢写字,抄了几本簿子……抄诗,一行一行的小字。”
“梦中的美景如昙花一现,随之于流水疏忽的消失……”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四、“都不是,我知音”
她博学多识,出口成诵,但是她只能私下里讲给沪生听。小毛也许倾慕姝华。见姝华喜欢他抄的诗,便暗地里抄了好多。小毛临终前,想起姝华说他空有一身武功。
小毛头一回见姝华,带了穆旦的诗集和他抄的诗词给她,有宋代楼槃的词。姝华很喜欢。沪生曾给小毛过生日,叫上了姝华阿宝等人。小毛很感动,想和沪生他们结拜兄弟,却不被重视。只有姝华看出了小毛的伤心。
二人虽然差距很大,好像也勉勉强强算是知己了。其实也不算。姝华和其他人的对话,大部分都是各说各话。谁也不懂她。
沪生与阿宝虽是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但是也许他们只是在结构上比较重要,推动情节发展,起到一个贯穿首尾的作用。在情感上,尤其是沪生,有种钝钝的感觉,可能是一种刻意的保护自我的行为。
只有姝华的感觉是敏锐的,而且敢于说出来。不过这样也不好,心理压力比较大。
五、花凋
蓓蒂和绍兴阿婆消失后,姝华曾告诉阿宝,当天恍惚间看到蓓蒂化作金鱼。而且那天姝华回家后感到不适。也许那时姝华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不好了。长久以来的悲伤和郁闷,早已让她不堪重负。
她去了东北几年,结婚生子。据说是生完第3个孩子后,精神才不正常,离家出走,坐火车到了上海。人已经疯了。还可以背诵很多诗句,不过思维已经混乱。
谁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沪生和阿宝聊起来,说过一个女孩不断生子,“是一部机器”。姝华是不是“机器”?实际情况已经无法得知。
现实还是容不下姝华,哪怕她疯了。她丈夫坐了两天车,急忙赶到上海,接她回去了。姝华娘说,“这是夫妻感情深”,还说“我只希望姝华顺利,开心,这辈子,我做娘的,还有啥可以想呢。”
沪生和阿宝谈其起姝华,结论是“看上去苦,大概是太幸福,太满足,因此要逃呢,讲不准的”。
现实是不忍直视的。一个疯女人在异乡会是怎样的命运,不敢想。
如果有童话,蓓蒂真的变成金鱼,那姝华应该还躲在她的阁楼里,门窗紧闭,悄悄抄写诗句,默默背诵。大家都老了,她还永远年轻,永远是少女模样。文静的,干净的,与世隔绝,不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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