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骄阳似火,炽烤着大地。空气中热浪翻涌,早上还精神抖擞泛着绿光的树叶,这会儿已是无精打彩,打着蔫儿。没有风,所以那些树叶就像一群热倒在沙漠中的人一样,一动也懒得动。树荫下的小黄狗,趴在略带潮湿的草地上,肚皮紧贴着地面,吸收着来自大地的阴凉。它眼神微眯,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外,不停喘息着,那只尾巴还是会偶尔摇晃几下,不时会轻轻蹭一蹭主人的脚踝,以赢得主人的亲睐。
户外一片寂静,难得见到几个人影,倒是树巅上的蝉鸣,总是不厌其烦地此起彼伏,也不知它们到底是在哀叹蝉生苦短,还是在高歌它们身逢其时。
我躲在江边大桥下的浓荫里,手摇蒲扇,舒适地卧在躺椅上,静度周末的盛夏时光。来这避暑的人不多,只有不到十个人,有像我一样放下工作前来休闲的人,有无忧无虑的孩子,还有退休后悠闲自得玩着音乐的老人。工作“狗”的情况跟我差不多,都是好不容易才扔掉电脑,把一周的忙碌与烦恼丢在风里,惬意地躺平在这片浓荫之中。老人们则是萨克斯、长号、胡琴一起上,虽然是各自为政,但在我们这些外行眼里,赫然是一支乐队了。不知疲倦的永远是那些孩子们,酷热好像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精神状况,亢奋是他们的主旋律。他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往来奔跑,任凭汗水蚯蚓一般地爬在脸上与手臂上,哪怕汗珠浸过眉毛,滑进眼睛,也遮挡不住他们眼神中那快乐的光辉。
快乐与悲伤一样,都容易传染。我很快就被他们那种快乐所感染,心跳也随着孩子们的跳跃律动起来。我看着他们用白色的粉笔在平坦的水泥地面上画好了“飞机房子”,然后轮流蹦着跳着,可爱的马尾辫随着身体的起伏,来回摆动,小巧的身影在时光中往复跳转,慢慢地那些身影渐渐模糊,我也好像突然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
我的童年无疑是快乐的,尤其是夏天,最是多姿多彩。
那个时代,物资很匮乏,但精神很富有。没有那么多的电子产品,有一个收音机就是很显摆的事。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听着耳边传出的广播剧,想象着剧中人模样与神情,憧憬着主角的美好,悲伤着苦主的悲伤,让我们充满了想象力。
看电视的机会不多,但看连环画还是比较方便的,镇上的书店都能买到。买书虽然很方便,但是在那个以饱腹为主的年代,书也是奢侈品。所以想要买回属意的连环画,还需要小小的我们付出一翻周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收集废品去卖,于是小伙伴们一起走街窜巷,一路“顺”着那些看上去可以卖钱的东西。可是没过多久,我们的耳朵就被一个身形彪悍的妇人拧出院子,一边走一边嚷嚷:”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敢到我这里偷铁锅,走,到你们父母那说理去。”
唉,我们哪里知道院子里的那口大铁锅是人家刚刮好放在那里晾晒呀,还是以为是废品呢!
大人们的事我们可不管,反正没有挨揍,到是父亲还给了一点零花钱让我去买小人书。我揣着那些零花钱走在夏日炎炎的大街上,用衣袖擦拭着满脸汗珠,忽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去卖冰棒呀,那不是可以买更多的小人书么?于是又兴冲冲地返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小箱子,再铺上穿小了的棉袄,最后用自行车的废旧内胎,把箱子绑在那个高大的二八式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推到镇上的加工房进冰棒。加工房的叔叔阿姨姨看到我去进货,都对我赞不绝口,夸我小小年纪有志气,一个阿姨还特意往我的小箱子里多塞了几根冰棒。别说,卖冰棒的生意还真不错,胡同里纳凉的人争相购买,池塘边垂钓的人更不吝啬,一买就好几根,一个下午不到就售罄了。那叫一个开心,风风火火地赶到书店,买上几本《说岳全传》,找到一棵歪脖子大树,躺在树荫下的一块青石板上,津津有味看起了那本早已羡慕不已的《挑滑车》,说不出的惬意。
连环画为小小的我们开启了一个穿越历史时空的通道,我们几乎能把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背了个遍,像隋唐演义、薛刚反唐、杨家将、岳家将、呼家将等历史故事,甚至还看了不少近代关于台海的海战与空战的连环画,我们居然还能了解到一些“国际局势”。当然学着画画也成了我们的必修课,那个时候可没有课外兴趣班,一切的学业全凭自身的造化。连环画是我们涂鸦的最理想对象,我的好朋友阿光当时就是我的偶像,他能用一支钢笔,把连环画上的人物、战马画得惟妙惟肖,可惜那时没有相机,无法记录这段美好。
就算没有电视,我们的“夜生活”照样丰富多彩。在大街上,没有车,一盏一盏的路灯,透着昏黄的光,光晕里是一群小伙伴的舞台。我们在路灯下,讲着笑话,追逐打闹;弹玻璃珠、跳房子、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我们能把皮筋从脚踝的高度,一直跳到头顶,小小的身影在空中翻飞,永不知道疲惫,直到精疲力竭,小伙伴们才会互相告回家休息,微熏的晚风中,还会隐隐约约传来欢快的歌声: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歌声里,是我们回不去的童年,那里有我们太多的精彩与缱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