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作家奥迪弗雷迪在他的书《叛逆的思想家》的扉页上,留下这样一句话:
“本书所有观点均为作者个人看法。”
我开始对此毫不在意,但是在目睹了整本书中他所表现出来的对于科学的执着与对人类无限愚蠢的厌恶之后,我开始重新思考这句话。我视之为一种勇气。
勇气为何?
在我年少的时候,真正为我开启对“勇气”这个词的认知的,是李敬泽在他的一本小书中所解读的,来自孔子的一种说法:“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段话实际上出自孟子,在孟子和其他人的对话中,他提到了曾子的一段话,而这段话中则提到了孔子的这些想法。而这些想法,最终也借一位当代文学家的手,传递到了我这里。
我觉得也许这个传递的过程,其本身就具有某种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孔子的意思很简单:如果我问心有愧,那么即便是小小的一件琐事也不该去做。但倘若我问心无愧,那么即便有千万个人同我刀兵相向我也不会犹豫分毫。
事实上,真正面对士兵时,孔子的下场是凄惨的,陈蔡之间绝粮七日足以证明。但问题不在于实际上发生了什么,而在于孔子表达了这样一个态度:真正的勇并非基于武力的匹夫之勇,也并非捍卫自身尊严的那份愤怒,而在于对于自己的行动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有没有力量在自身越界时制止自己,又有没有觉悟去坚决捍卫自身的信念。
希腊哲人伊比克底特斯曾表示,相较于他的主人,他感到更为快乐。至于为何他能如此断言且不谈,但据说这位哲人,即便在受到严刑拷打时,也能从中感到快乐。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提到了“退回至物自身”这个概念。这个概念是对追求消极自由的一种变相解释,遵循这种行为方式的人并非积极地去开拓自身的活动范围,而是将那些受到阻碍的欲望予以主观上的清除。
如果我断了一条腿之后,选择学习如何去用一条腿生活,并且用一条腿生活得也很快乐,那么这是个听起来还很积极的事情。而倘若我受人胁迫,就跑回自己家里躲起来,告诉自己不需出到外界也可以很快乐,由此躲避外面世界的种种威胁,用门板封闭自己,那么听起来就未必那么积极了。
换言之,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阉割。通过不断地进行自我断肢,来达到对生活的一种削足适履的效果。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变成一个无限自由的缸中之脑,然后被自家养的狗打翻吃掉。
于是结合起前文中孔子的,在认为自身信念正确时就要勇于面对的这一观点,我们不免陷入到一个糟糕的处境:究竟是像阿喀琉斯一样拿起武器冲出门去,还是像阿基米德一般坐在地上专心解题?
这个问题本身的回答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情在于,它揭露了生活的另一面: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并非是在两个领域间相互平行的概念,它们实际上息息相关,相互影响。不重视自身积极自由的人,就不可能真正地去获得消极自由的乐趣。
于是这个结论,又是怎样和有限理性以及无限愚蠢,以及如何看待从罗素的分析哲学到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演变之间产生联系,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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