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口下救下的生命
这是一个喜欢下雪的地方,今早又下了一场雪。“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出发了。”父亲说着让我骑上了马。我们前面是一处山谷的岔道口,走在前面的朝圣者们和之前一样依次在山谷里前行。突然前面响起了几道枪声。此时,前面山的阴面处出现了十几匹狼。父亲说:“应该是前面的人在驱赶路上的狼。”姑母说:“即使不驱赶路上的狼,也会跑掉吧?”父亲说:“如果是在吃路上的动物,也许不会走开。特别是狼群,更不会轻易走开的。”姑母问道:“对狼群不是不能开枪吗?”父亲回答道:“白天应该不要紧。”突然又响起几道枪声。前面山上又出现了二十几匹狼。哥哥赶忙道:“爸爸,又来了一群狼!”“不会是大型的狼群吧!”父亲说着继续赶路。到达山谷的岔道口时,左手边小山沟末端的土坎边,围着一大群人,还有两三个喇嘛。所有人都骑着马围着土坎在看什么。这时,果洛人毕嘎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德阔,到这里来!”父亲和我走向他们那里。姑母和哥哥跟着朝圣者们走了。此时,前面的山半坡,还有十几匹狼蹲着。我们到他们旁边时,一看过去,好像土坎里死了一个人。土坎周围到处都被血染红了。走进土坎,父亲下了马走向尸体。那十几个人和喇嘛都没有下马。我骑着的马被父亲牵着,我也来到了尸体边。啊!不是我眼花了吧!他们围着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妇女。她的头还剩一小撮黑发,全身上下到处沾满了血。穿着的蓝红相间的皮袄,只剩下腰间拴着腰带的那一圈。被撕裂的残体:背后、腹下大腿、手的左右臂肌都被狼撕咬去。肉和大肠还在蠕动。肩胛骨下的肉和肋间肌也被撕扯下来。肺部也受了伤,她呼吸时,血噗呲地往外喷。她前后的地上到处是血和被撕碎的皮袄。她左手抱着的婴儿,被紧紧抱在胸前。右手握着一支嵌着银的雕花带。她睁着眼睛看着父亲。非常惊奇的是:她胸前抱着的婴儿虽然从头到脚都是血,但并没有哭,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之前走在前面的一个人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狼群正咬扯着她,她挥动着雕花带。我们放枪打散了狼群,到她身边。谁也没有敢下马看,就在远处看着。”父亲到她身边时,她开口说不了话了。她指着胸前的婴儿,竖起了大拇指。打着将婴儿拿走的手势。于是父亲抱起婴儿,将他脸和身上的血抹去——原来是个男孩。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果洛人毕嘎说:“孩子没有事的话我抱走,官家人会收养他的。”父亲将婴儿交到毕嘎手上,毕嘎将男孩抱入怀中和喇嘛们一起走了。妇女看着远去的他们脸上泛起了微笑,眼角流下了泪。向着父亲竖起了拇指。现在我们还剩五六人。这时,一个人说道:“真造孽啊,她还有一段时间不会断气的。我们走后,狼群又会来咬她。”另一个说:“真心酸,我们怎么能忍心等着她痛苦地死去。”大家议论纷纷。此时,妇女已抬不动自己的头,她一次又一次地向父亲伸出大拇指,并指着父亲身上的枪。这里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我也明白了,她是在求父亲向她开枪。“啊哇,打死我也下不了手,就这样放着吧,她会慢慢死去。”一人说道。又有一个人说;“还是开枪打死好一点,要不然会被狼群活活咬死的。”妇女眼里含着泪,还在向父亲伸拇指。果策舅舅说:“德阔,不管怎样还是快点让她断气好一点。”沉默的父亲举起了枪,上了子弹,所有人都散开了。妇女依旧看着父亲,竖着大拇指。父亲突然又放下了枪,“真是下不了手啊!”说着到她身边,将一块破皮袄盖在她身上。妇女全身上下没剩多少肉,肠子还托在地上。我心想:天哪,人都这样了还能不死。这应该是心想着孩子才不能瞑目。真是可怜呀!此时,父亲高声对妇女道:“孩子,你不必有所顾虑,你死以后我会将你的头发带到噶丹天葬台。”她微微一笑,向着父亲竖起了大拇指。舅舅又道:“我说,现在不管怎样快点让她断气吧。唵嘛呢叭咪吽,比让狼群活活咬死她好一点。”舅舅的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一道枪声。一看过去,枪打在妇女的头上,头盖骨被打碎了。旁边的人都念起了六字真言。父亲拔出刀,割下一点妇女的头发揣在怀里。然后骑上马和同伴们一起上路了。父亲在马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流下了泪。走了一小段路以后,我回头一看,妇女所在的土坎已经挤满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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