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坐在院子里看了好久的星星,漫天大大小小微弱的光斑,非常不规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父亲和奶奶在屋里说话。我什么也没想,就像晨起新雨后的空气好得不像话,山间的浓雾正在飞快地往天上奔跑,我一声招呼也没打,蹦蹦跳跳地跑进了菜园子,那时候我也什么都没想。
然后我喝了口油菜叶上的露水,有轻微的草的味道,又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据说蝉是靠吃露水过活的,不知道露水能不能也养活我。园子里的白菜有许多长出了苔,苔上顶着嫩绿色的花骨朵,露水也还没干,掐下苔来,有一种捏小姑娘脸蛋的新鲜的触感,《小森林·春秋篇》里女主摘西红柿来吃的场景就是这时候在脑子里闪现出来的,真是水润呀。
我在小路上蹦蹦跳跳地到处闲逛,晨雾亲吻着我的面颊,找不到我藏在兜里的手。土地神的牌位上长满了青翠的苔藓,莫说字看不清,就是那贴红纸的木牌也早已腐烂了;菜园子里从前有一片草莓,我总记得草莓是初夏长熟的,天天被我惦记,还是浅白色就进了我的肚子;隔壁人家老祖宗的坟前从前有一株桔梗,紫色的花很漂亮,每年只开一朵,往往要被我掐了;后山的桔子树被爷爷砍掉了,种了脆梨,据说别人说很好吃,倒下的枝桠上还有橙红色的果实,我没有尝一尝……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路还是那条路,修修整整,没有多出一条来。甚至于爷爷在杉树上种了十几年的崖姜,也没有多长出一些来。大抵杉树抵抗得十分顽强,没有被这寄生的植物榨干了血液。不过,崖姜明明是在青石板上都能长得十分茂盛的生命。
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了阳台上一眼可以看得清楚的山包,它生得好生奇怪,平平整整的山头左边鼓起一个包,活脱脱一个“向”字,爷爷说,那峰顶是个基站。我的梦便发生在那个山包处,山顶有一座可行巫术的神庙,四周臭气熏天,仿佛尸体腐烂的味道,有位巫师企图捉住了我,要把我关进庙宇里祭天。而我沉迷拿着手机拍下一副十分壮观的峭壁的场面,却总也拍不好。
巫师没有捉住我,快天亮时又做了另一个梦。我在学校的黑暗角落里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随后在田野里一直被人追杀,即便施展轻功一路狂奔,又跟歹人斗智斗勇,这次还是被捉住了。一个机灵,人醒了过来。七点半。这场景很像初中时夜夜做梦被坏人追,我总是从梯田或者山坡的最上面往下飞,有一次还变成了一个电子在电线上流动,梦境的结局总是坏人捉住了我,我哭着醒来。奶奶说,那是在长身体。莫不是我昨夜又窜了一厘米?
有人说,本性就是你脑子里思考时的语言。全世界的人都会做相仿的事,英国人思考用英语,阿拉伯人思考用阿拉伯语,在家里呆了几日,我看小说默念文字的语言都变成了四川话。我想大概做梦也一样吧,不然何以学校的恐怖分子竟追我到了田野里呢?
近日又在看王二,发觉他最大的一个优点不仅是有趣,而且是诚实。骨子里所有要作恶和捣蛋的想法,对军干部和校长的牢骚和赞扬,还有对生活和自然的热爱,都直言不讳地讲给你看。不仅诚实,还乐意从烦闷的生活中找出乐子,放最生猛的牛,喂最漂亮的猪,偷最有面子的泔水。
我想我也应该诚实。首先你得诚实,然后才能快乐。山间的风,天上的云,和野蛮生长的油麦草,它们都诚实得很。
狐仙托梦跟我说,年初一的时候一定要去庙里还愿,要去放鞭炮和烟花。我不信这个,我想,曾祖父的坟头今年我都没去磕头,为啥要在冰冷的石像前屈膝?但这大抵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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