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清明已至。
车子穿过了熟悉的街道,在车窗外一阵阵乡音的招呼声中,终于停在了老宅门前。习惯性地向前望去,街口的那棵老龙眼树已是一树的芬芳。
随着屋檐下燕子的呢喃声,一路穿过长长的前厅,仿佛看到记忆中的爷爷奶奶正坐在堂屋中,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孙孙回来了!"
然后奶奶就会笑着迎了出来,尽管步履蹒跚,脸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涌出。可物是人非,只有老爸闻声从厨房里迎出来,抱起了正四处好奇探望的二宝,老大也随即跟着小妈去前院玩耍了,隔壁的堂叔也踏进家,招呼声、笑声、孩子的哭闹声灬沉寂已久的老屋,霎时生出喧嚣的人间烟火。每年寒食祭祖,是老屋最热闹的时刻,连过年都见不着的堂弟,不管千忙万忙,也赶了回来。
随着亲人的归来,叔叔们也把祭祖的物品准备好了。
九十七岁的大阿公(爷爷的哥哥)指挥着男人们扛上锄头,女人们提上纸钱和贡品,准备上山扫墓。
一年未见,爷爷奶奶还有母亲长眠的墓地,又长满杂草。
大伙捋起袖子砍枝锄草、翻沟培土,擦拭墓碑,再砍来新枝挂上纸幡。
摆好祭品,承载着思念的五彩糯米饭,安静地摆在坟前,爷爷奶奶还有母亲在里头,我们在外头。青烟漫过,他们的音容笑貌已永驻在心头。清明时节,气温渐暖,清风拂过,却无法褪去附在皮骨上刺痛的寒意。我携儿带女在坟前给他们敬酒,十岁的女儿已知晓生死的概念,她还记得生前疼爱她的太公太婆和未曾谋面过的外婆长眠于此,虔诚地朝着墓祭拜,唯有牙牙学语的一岁半稚儿还不知已然,学着姐姐也有模有样地祭拜,其可爱的模样倒惹得长辈们善意的笑声,惊起了旁边树上的鸟儿声声。待长烟烧过半,我们把大堆纸钱往火上放,用捡来的粗枝拨动火堆。春山之上,纸钱燃起,满坡新烟,似悠悠哀思弥散于天地。
三堂叔四岁的孙子拿着树枝在墓前跑来跑去,一身淋漓大汗地问:“里面是谁啊,为什么我们要来拜拜。”
他妈妈把他拉到身边:“里面睡着的,是你太叔公太叔婆,还有你爷爷的爷爷啊!”
鼻头猛然一酸,伤感的泪在我眼角打转。在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大家来扫墓。妈妈也曾这样告诉过。
年年如此,岁岁继往。
直到,妈妈成了一座坟,爷爷奶奶也相继成了一座座坟,现在我又这样告诉了我的孩子。尽管我没有见过那些长眠不起的祖先,却记得土包包里面,埋着的是跟我们很亲很亲的人。
看着亲人围在墓前的情景,还有在爸爸怀里抱着的二宝,我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一群人,都是土里埋着那一群人的生命延续。
我们是他们生命的传承,他们是我们生命的根源。没有他们,何来我们?万物有灵,且生且灭。站在这,方知我是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那是我们所有人的来处,亦是最终的归途。很久之前看麦兜,麦兜的妈妈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对他说:“我没有离去,只是换了个地方,活在爱我的人心里。”
奶奶,爷爷,母亲,还有祖祖辈辈,也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等着最终的团聚。
纵然有一天,一切零落成泥,但来人间一趟的种种深情,不曾被辜负。
有人说过,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人间四月天,我们用清酒一杯,糯米饭一碟,来遥寄思念。
盼给予我们血脉传承的至亲,能跨越山河,归来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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