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时汉 侵权必究,授权转载见文尾。
阴晦的日子,心境有些发霉。但走江滩是每天的功课,尽管天地间湿漉漉的。江水也涨了,罕见的秋汛。
今天竟呈晴象,有种暖意在召唤。我朝一路之隔的江边走去,感觉空气也不一样了。
首先关心的是“物美之者,招摇之桂”。它一直在开,却不幸连遭风雨,那花香扩散不远。好不容易晴了,花期也快过了。因此,我要寻它最后的馥郁,像怀着惋惜看一位过气名伶的谢幕。
似有宁波汤元里桂花的甜芯,隐约从鼻息充盈五官,直沁灵魂。江滩,还被这木樨的意蕴和韵律主宰,迤逦十里。除却花中月老,还会有谁独唱或领唱秋天的挽歌呢?
几只灰喜鹊掠起,它们的翅翼之下,忽然扇出一朵朵鲜花牡丹般开放。这是什么树呀,如此鲜艳,端庄,很遗憾叫不出它的名字。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因为它开在秋季,就可以忽略不计吗?
我绕看树杪,像谛视蓝天白云为背景的T台上款款走过的佳丽,她是谁呢?唤不出芳名可真难受啊。不过,她转身一回眸,似乎在说,无所谓,只要你记住,不是所有的花都开在春天里。
春华秋实,春花秋月,好像是定论,也成习惯思维。可稍加观察,却发现周围繁花似锦:美人蕉的黄、小麦冬的白,即使石楠的叶也是红的,像花瓣盛开。还有那高大栾树上一串串小灯笼似的结构,尽管不鲜艳,难道不是花开的一种形态吗?
“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江岸正呈现另一茬花季。白浪般招摇的芦苇丛,让我感慨野性的蓬勃和壮阔,真想放声高歌,唯恐扰了此刻的宁静。转身,忽然看到一片片紫云英似的烂漫,这都是些什么草本植物呀,开得热烈隆重,小巧秀气。竟有蜂群营嗡其上,我禁不住俯身去抚摸芊绵,如偎小鸟依人,如闻温柔乡语——晕了,醉了。
如果是植物学家或园艺工人,我至少还可以举出几种花来,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其实,有些花是秋天开放的。秋花,不是春花,有时更胜春花。
不是吗?秋花,那么从容,那么洗练,历经春天和夏日,有一种大器晚成的格调,有一种去芜存菁的纯粹。它们遗世独立,各开各花,并不扎堆,在每一个角落,保持着自身的笃定和超然,一点也不在意是否被关注、被点赞。
正好遇到园林绿化现场施工,我上去打听,那园艺师竟对我从水边摘来的“紫云英似”野草不认得。周围大妈说是“鸟叫荷子”,煎水喝治慢性阑尾炎蛮好。一位小哥把它拿去用手机一扫,显示出一个“蓼”。天哪!“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不是写进《小雅》里的它吗?我似乎有个独家发现:春,兀自开花,而秋,既开花又结果,更有实用价值,还不逊诗情画意。
并且,除了上面写到的那牡丹花似的树,秋天的花还比较内敛,不仅是蓼,如桂花的细粒儿就附在叶上,不在意形态,更专注于散发内在的清香。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李清照的咏桂词,便是对秋花的礼赞,也是对生命的感叹,岂啻卿意,正合吾心。
我掏出手机,一一拍照这些花们的姿态。取次花丛,仿佛陆游作镜湖游,“三更画船穿藕花,花为四壁船为家。”跟它们融为一体,俨若花痴。
感谢江滩,在秋天的花园里,我好像又有了新的灵感。春有春的绚丽,秋有秋的清朗,青年有青年的热烈,老年有老年的沉静。春天和秋天,青年和老年,是生命的两种状态,正如太阳和月亮是地球这枚硬币的两面,既不可剥离,也不可偏废。不管属于哪个季节和人生阶段,只要快乐地活着,都是生命的精彩。
正如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所言:“快乐就是最高的善。”孤独是可耻的,寂寞是可鄙的。跟这些花儿、鸟儿和蜂儿一样开放飞翔吧,多多走出家门,亲近大自然,聆听生命物语。不伤春,也不悲秋。既未因羡慕春暖而冲动,何必还顾忌秋寒而拘谨呢?
回到书房敲打键盘,也是每天的习惯。搜章索句中,正巧收到群友的一条短讯:“单位院子里的木芙蓉开了,秋日晴好的阳光下,衬着大楼的建行蓝,别有一番景象,甚是好看。东坡先生曾有诗云: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哦,秋天的花不仅为我而开,也开在苏东坡的时空。江滩的那花树该是木芙蓉了,称它为拒霜,其实离霜还早着呢。一寸春光一寸金,秋光更比春光金。季节不是问题,心态才是。如果你错过了春天、蹉跎了夏天,不能再贻误秋天了。想走就走,有爱便爱,能花则花吧。
让老气横秋的生命绽放,从容地沉寂于最后的寒冬。
欢迎交流、分享 敬请关注“罗时汉”
我朋友“山色归读”是Fountain&简书社区首批特邀合伙人,简书会员官方授权资深推广专员。购买尊享(以及其他各类)会员专享链接:https://www.jianshu.com/mobile/club?ref=9aba7c25aca1(有特别优厚的返赠简书贝哦)
联系微信:gd_42152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