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昨天•今天•明天

在我对时间还没有概念的时候，太阳的起落，月亮的圆缺，在我看来，我会和他们一样永恒，将永远波澜不惊地存在着。可如今，我要先他们而去了。

我已经足够老了，我刚刚才发现。

我的昨日是回忆不到头的。就在昨日，我抬头便能看到明镜一般的天空，上面映出我从未改变的面容，我以为我是不老的存在。可是今日，我的意识慢慢模糊，生命渐渐被抽离，朦胧间似乎看到我那已经破碎的脸。

我开始学习用‘天’来过日子，死亡近在眼前。

昨天还是古铜色的皮肤，如今已经变得松软坍塌；昨天一根根挺拔的汗毛蔽日遮天，在我胸膛上交织成荫，如今只有岌岌可危的零星几点，在伤口处相依相偎；昨天清晨的露水足够我留到中午饱餐一顿，可如今，我刚刚苏醒，露水便随着太阳的升起转瞬即逝。

我对时间的表达越来越清晰，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敏感。原来，昨天，那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在太阳毒辣的日子，我会将双手握起，凸起成山峦来挡住刺眼的阳光；瓢泼大雨之夜，我将手掌曲起，盛满一湖清水；落叶纷飞的时节，我挺挺胸脯，厚重的落叶便整齐地披在身上。

这是我那曾觉单调的昨天。

可现在，我的双手被牢牢钉死，张开的怀抱再也无法收回，两根电线杆从从掌心中穿筋连骨地穿过；我的汗毛被一根根砍倒，越来越多的躯体裸露了出来，没有了叶子的遮挡，刺眼的阳光常常扎得我呲牙咧嘴；咧嘴的间隙，嘴便再也合不拢了，被强撑到最大，蓄满了不会流动的脏水。

看着我平坦的胸膛日益热闹，我大气都不敢喘，绷着气挺起胸膛，不让他塌陷——我的胸膛里早已镂空，污水和雨水在我血脉里激荡。

接着，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顺着我的脉络开始浇筑，火辣辣地灼烧着我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从此，一条马路在我胸口上横躺。一个个吹弹可破的人从这条路走出去，我记得他们——带着笑的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从黑暗中醒来，凉风刺痛着我单薄的骨架，太阳已经升起，在乌云背后，乌云伴着隆隆雷声，天空是黑的，我看不到我如今的面容，但我知道，它一定变得不一样了。

等天亮了，恐怕，我今天的样子就是没有样子。

我要接着等下一个明天。

在今天，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我再也无法入眠，数着所剩无多的日子，顺着那流失的生机，残破的身子装着我那若即若离的清醒。我常常会留下泪来。那些百无聊赖的昨天是多么值得珍惜。昨天犹在今日，曾经虚无缥缈的明天似乎近在咫尺。

我睁着眼等待，明天若是晴天，我想多看我一眼。

（完）

PS：

这是一篇命题写作，以“昨天•今天•明天”为题写一篇作文，受朋友所托帮其作文。

很早就想以“我若是老街”为题写篇文章，可一直没有下笔。借此机会，以另一种姿态将我化身为大地，在一千字左右的篇幅中尽力描绘出大地的苦难。

多有不足，请大家批评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