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在凌晨醒来。
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迷迷糊糊地想到《人间世》,迷迷糊糊地想到宋环。
人间世是寒假看的,上个星期和花花、同桌在拓扑课上谈到它,回寝室看了一两集算是温习。
通过镜头直面生死离别比起以前想当医生的时候臆想的痛苦来得真实得多,以为第二遍能不那么触动,最后还是努力把眼泪收回去,憋得眼眶通红。
同时又在想,当初自己想要学医的时候,是绝对只为了“救人”二字。
寒假看完之后,在饭桌上我冷不丁地问爸爸妈妈,以后你们会不会器官捐献啊?
他们明显被我问住了,我又自顾自地说,以后如果需要,我一定捐献器官,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你们身上动刀子,我肯定受不了看你们的肚子瘪下去,自己就无所谓了,反正都翘辫子了丑点儿无所谓,说不定灵魂啊什么的看到了还觉得挺好玩哈哈哈哈。
一边是这么多年深入骨髓的传统,一边是渴望多救一个纪录片里那样等待十几年器官的患者。
清明节回家,还是在饭桌上。
你还记得宋环吗?永桥学校,你的同班同学。
我一脸茫然,确实不记得她了,大概小时候不怎么在一起玩儿。
前几天遇到她爸爸,他说她快到时间了。
什么到时间?算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本来应该沉默的。
她九岁得的糖尿病,十几年一直靠血液透析维持,快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
宋环,送还。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念出了些命中注定的意味
那天晚上我关了灯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瞅着黑暗,周身温暖干燥但我感觉到书里面常描述的那种“冷”。
高三读《看见》,柴静写的药家鑫案的那一篇让我第一次心里堵得慌,总以为杀人偿命是天理循环,再正常不过,却忽视了他本来是死于恶念和舆论,忽视了整天抱着他床上大熊的嗅着他残存味道的母亲和伴着夕阳余晖随便煮点饭吃的父亲。
人性残忍和善良,往往像双手互博,难分高低上下。
这次心慌,是因为虽然不记得宋环,但知道她一定和我玩过过家家的游戏,说不定哪一次她递给我一抔土,哪一次我们一起牵过手排好队去采茶叶。
我还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她也才二十岁的年龄。
命运这家伙,对有的人偏爱,就一定会对一些人残忍。
像是把玩着所有人的生死,淡定从容地给你定一个有可能的关于和未来。
除了胆战心惊地接招,退无可退的时候跪地求饶,或者甚至堵上尊严在周身插满管子求存在这世上多几刻的时间…
别无他法。
她等不到器官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啊…
后来我没问过宋环的状况了,带着一点不想问,也不必问的意味。
有的时候听"如初见"这种词会觉得不过是太沉迷于过去而不满于当下。现在看来,反而是对她的怜惜和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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