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

      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年头，秋风卷残云，树上的黄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留的光秃秃的树枝在萧瑟的空气中突兀。苏双喜立在门头，一手搭在已经绣的发红的门锁扣上，一手抚摸着已有八月的肚子，她犹豫了许久，还是离开了苏家大门。“双喜！”忽然间，苏母打开大门，喊住了双喜，多年神色无光的苏母像是看到了希望。“娘，我回来了……”双喜看着苏母，泪流满面，像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

      苏家擅长刺绣，常年以卖刺绣为生计，生意虽不大，但也能供一家老小生活。苏家有一个小女儿，眉清目秀自然不用说，还有一双纤细的巧手，苏家的供卖刺绣多数是出自她手。她虽只有十九岁，身居闺阁，但从苏母那里学到了不少刺绣的针活儿，花鸟、人物，这些图案绣出来栩栩如生的。苏家的刺绣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街头巷尾都知道苏家有一位巧女。同样为镇上的人所知的，还有苏家的大儿子，双喜的长兄苏桓。这长兄就没有双喜那般讨人喜，只落得个好吃懒做、败家的名号。每天的膳食都要苏母或者小妹准备好，他才肯挪动他金贵的身躯来吃上几口，饭后又总要去街坊邻居处溜溜，不是逗弄隔壁老金家的大黄狗，就是和街角的赌钱摊上赌上一回，苏老大整天是游手好闲，从不为家中的事务分担一二。但即便是这样，苏母依旧是疼爱这个大儿子，每回都瞒着家里人给苏桓塞钱，苏母一面责骂他，哭着让他改邪归正，一面又心疼他。

      这天是农历正月十五，按照镇上的习俗，每年这个时候镇上镇外的人都会来看花灯，猜灯谜，许是猜中了花灯，还能碰上个好姻缘。如往年一般，双喜带着苏母前往镇上的花灯会，街边的摊贩开始吆喝了，人群也是你推我进，熙熙攘攘，零星只能看见远处花灯的朦胧影。双喜搀扶着苏母，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只见那繁华的花灯上灯谜乱人心神，双喜想得今年的灯谜又会有谁能猜得出呢，“伯伯，我可否出一则谜面？”双喜有些害羞。“当然可以，有人猜中姑娘的谜语，便可将姑娘的花灯带走。”老师傅耐心讲道。只见双喜犹豫了一会，看了看四周，红了脸提起笔写了起来。写完后付了钱又帮忙拉着苏母离开了。可巧不巧，苏母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吴妈，两人手拉着手，说什么也要寒暄两句，这不吴妈就拉着苏母到附近的小摊上喝茶聊天去了，只留双喜一人在花灯会上。兜兜转转，双喜只觉无聊，便想起找苏母归家，忽一转身，那画风便印入眼帘，“淮海又见水退时，双人换走阻碍石，月顶右手不见口，青年男女树心旁，世上何物最懂爱。”这是她出的谜面。只见提着花灯是一个男子，约来二十岁出头，生的甚是俊俏，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双喜从未见过如此英俊之人，懵懂的她暗生情愫。那位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双喜，徐徐走来。

      “这盏花灯上的谜面是我出的。”双喜不敢看他。“姑娘好机智，这'愿得有心人'的谜底可想了我许久。不知姑娘叫什么？”双喜的心直在打鼓，她心想这公子问我姓名，我便不给吧，初次见面摸透了姓名也尴尬的。可是随即她又心软了“苏双喜。今日随阿娘来看花灯，有幸遇见公子。”双喜不敢直视他，只得偷偷地看上两眼。那男子告诉双喜自己叫顾烨，是顾家的二少爷，今日听说此地有花灯，便来寻个热闹，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从前在先生那里读书，没有闲暇时间出门游玩。他们坐在小河旁，聊了许久，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顾烨很惊讶，一个小姑娘竟有那么多知识，也是从心里欣赏她。虽没有一见面便惊鸿一瞥，乱他心曲，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吸引着他。他动心了。

      天色渐晚，苏母与吴妈的寒暄也结束了，出来寻双喜，在河边见着她与一衣着不凡的男子同坐，先是一愣，接着便叹了一口气，然后喊双喜回去了。两人依依不舍，约定改日见面，这一切都被苏母看在眼里。“双喜，那位公子是？”苏母试探性地问道。“阿娘，他是顾家的二少，叫顾烨，女儿对他一见倾心。”双喜的脸颊染上两朵红晕。“简直胡闹，顾家是豪门望族，我们又如何高攀得起？”苏母的话较为沉重。一路上，母女两人一言不语，各怀心事。

      苏母的话似乎双喜并没有听进，她还是与顾烨来往，两人的情感也逐渐升温。他带她泛舟湖上，吴侬软语，眉目传情，这样一来二人便定了情。顾家要顾烨娶董家姑娘，顾烨说非双喜不娶。双喜打算与苏母说此事，可正当要说时，官府有人来报，苏桓因打人被抓进官府。苏家商量，一致认为用钱财先将苏桓救出，可这样一来，家中的钱财便会所剩无几，自然是没有准备假装的钱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双喜见此情势，便留下家书一封，与顾烨私定终身了。苏母心软“由着她去吧，大了，做父母的管不住了！”

      顾烨带着双喜搬到了顾家外边的一套房子中，双喜还是卖着她的刺绣活儿，只是顾烨开始接手家中的产业（酒业）了。眼看着已经一年过去了，苏家还是那是那样，卖刺绣的小本生意，只是苏桓变了，找了一份正紧的差事，还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日子还算不错，镇上的人都说苏桓修了几世的德。双喜这边，虽没有名分，但两人恩爱如初。这天，顾烨接到一笔大单子，需要他亲自将货物送到府上。而他回来的时候，马车出现了意外，在转角的地方车没把控好，掉下了断崖，即便下面是水，也没有找到顾烨，他失踪了。

      双喜一直等，也没有等到。顾家来人了，将双喜赶了出去，没办法，她只得回到苏家。她相信，顾烨会回来的，她和孩子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