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成都有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整个办公室亮堂堂的。
乔伊然心猿意马地坐在电脑前，她很想跑到大自然中去沐浴阳光，呼吸新鲜空气，可是手里还有一堆资料要处理。
qq开始闪烁，提示有新的消息。乔伊然点开，是陈思远。他说他决定去销售部了，下午就找领导签字。他还说儿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花钱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多。
陈思远是乔伊然的老公，他们大学就在一起，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只不过乔伊然是文员，陈思远做研发。对于换部门的事，乔伊然不支持，但也不反对。
销售部需要长期出差，陈思远一走，乔伊然跟公婆的正面接触就无法避免了。销售部喝酒应酬是理所当然的，陈思远胃不好，乔伊然担心他的身体。
可是做销售收入高，至少是做研发的两三倍。乔伊然不是金钱之上的人，奈何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
公婆都是农民，养老自然要靠她和陈思远。她想让儿子去稍微好点的幼儿园，一年没个四五万根本下不来。他们现在的房子不在学区内，儿子上小学之前，换房是必须的……
乔伊然收起思绪，给陈思远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办公室的同事在聊假期去哪里旅游，据说来回机票就要两万多，酒店一晚上也要四五千。乔伊然根本没敢接话，谁让人家会投胎呢，出生就含着金钥匙。
中午乔伊然在食堂随便吃了点饭，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时候，婆婆的手机号出现在屏幕上。乔伊然接起来，电话那头，陈乔生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下班可以给我买个好吃的吗？”
一听儿子的声音，乔伊然的内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起来，她微笑着跟儿子聊了一会儿，承诺给他买最喜欢的饼干回去。
2
陈思远换部门的事非常顺利， 他懂技术，又能说会道，是做销售的好苗子。没过几天他便收拾行李，开始了出差生涯。
说起来，陈思远出差的地方也不远，成都到重庆，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他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
但陈思远刚一出门，乔伊然心里就空落落的。从前他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再一起回家，路上时不时聊几句，不浪漫却能让人心安。
乔伊然最害怕的，是和公婆相处。陈思远在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别扭，毕竟如果遇到她不好开口的事情，可以让陈思远去说。
乔伊然的婆婆是个有很多负能量的老太太，她总是在抱怨，看谁都不顺眼。乔伊然的公公是个自以为是又很固执的老头儿，他一声不吭就把厨房的东西换了位置，还在墙上钉了好几颗钉子。本来老两口在农村种地，只是陈乔生出生后，他们便来到了城里。
乔伊然的母亲过世得早，她自己要上班，保姆又很难找到合适的，所以她不得不依靠公婆帮忙带孩子。两代人的观念难免有冲突，乔伊然能忍的就忍，忍不了的就让陈思远提出来。
让乔伊然不舒服的是，陈思远并不会每次都站在她这边，他总说父母不容易，希望乔伊然多多理解。
乔伊然想说自己更不容易，但她忍住了。以陈思远的脾气，他们很可能吵起来。从前吵架并没有什么，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但是自从公婆来了，乔伊然就不敢跟陈思远吵架了。因为公婆不但不会帮忙劝，反而会联合陈思远数落她。
在老两口眼里，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总是儿媳妇。所以乔伊然渐渐习惯了忍耐，她想，等儿子大一点，就可以让公婆回乡下了。
陈思远出差第一天，乔伊然就跟婆婆吵了一架。
午休的时候，乔伊然和同事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给儿子买了一件毛衣。
是不错的品牌，质量和款式都很好，打完折两百多。下班回家的路上，乔伊然看到有人卖腊梅，随手买了一把。
3
一进门婆婆就开始嚷嚷：“是不是钱多得花不完啊？买这东西干嘛？能吃还是能喝啊？”
乔依然说：“能闻啊，多香，闻着心情也好多了。”说完就找了个瓶子把腊梅插起来。
婆婆还想说什么，乔依然却开始招呼儿子来试毛衣。
品牌的东西就是好，儿子穿上毛衣特别好看，乔依然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婆婆也夸，说她孙子太帅了。
下一秒，婆婆问毛衣多少钱。乔依然知道她的德性，故意少说了一半。
“这么小的一件衣服就要一百多？你可真是不把钱当钱。思远为了赚钱都去做销售了，连家都不能回，他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给你浪费的。”婆婆一听就炸了。
这话乔依然不爱听。首先，她也赚钱，虽说没有陈思远多，但一年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有十几万，完全足够她和儿子的开销。
其次，给儿子买衣服怎么能是浪费呢？一分钱一分货，小孩子皮肤娇嫩，当然要穿质量好的。
乔依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她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婆婆根本不该再有意见。
可是婆婆却不罢休，她继续念叨：“要我说啊，你就是不会买东西，钱多了烧得慌。对门那谁，给她儿子买的衣服又好看又舒服，一件才二三十块！你不要觉得思远赚得多就可以乱花，这么下去这个家早晚被你败光！”
给儿子买件衣服而已，怎么还上升到败家的高度了呢。这还是她自己也赚钱，要是她不上班，婆婆的话估计难听一百倍。
乔依然越想越气，忍不住说：“你让对门的来当你儿媳妇好了，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看我不顺眼。”
这句话，乔依然憋在心里很久了。从前婆婆也挑她的刺，陈思远在，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委曲求全。
说完，她拉起儿子回了房间，狠狠关上了卧室门。
从头到尾，公公都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句话都没说，仿佛这两个女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4
冷静下来，乔依然有点儿后悔。陈思远刚走，她就跟婆婆闹成这样，让他如何安心在外面打拼。
乔依然觉得婆婆会打电话跟陈思远告状，她做好了被他责怪的准备。可奇怪的是，陈思远一个字都没提，看来婆婆什么都没说。
乔依然觉得婆婆还算拎得清，下班回去的时候，她买了婆婆最喜欢的点心，算是示好。
转眼到了周五，陈思远回家。刚放下行李，乔依然张罗着给他热饭。婆婆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说：“那天都是我的错，不该说你，你千万别跟思远离婚。”
乔依然一脸懵逼，根本搞不懂婆婆这什么操作。她手忙脚乱地去扶婆婆起来，可老太太却不肯，一个劲儿地求乔依然原谅她。
陈思远也很慌，不停地问怎么回事。婆婆一脸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就是不解释。
乔依然只好说她给儿子买了件毛衣，婆婆嫌贵，两个人吵了几句。
陈思远推了她一下，生气地说：“我妈背井离乡来带孩子，老了还要受累，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跟她吵什么？不认错就算了，还要我妈来道歉，你这个儿媳妇怎么当的？”
乔依然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腿磕到了茶几上，疼得龇牙咧嘴。
陈思远把婆婆扶了起来，轻言细语地哄着，压根没看乔依然。
公公依然在看电视。儿子追着陈思远，要跟他玩。乔依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晚上乔依然没在家住，她拿了换洗衣服，打车去了白霜家。
一路上她都觉得很可笑，明明应该是小别胜新婚，结果被婆婆一闹，她只能离家出走。
5
乔依然和陈思远都是外地的，大学毕业留在了成都，靠自己的努力买了房子。
作为独生子女，乔依然小时候的生活是很富足的。母亲是做紫砂壶的技师，收入挺不错，她基本要什么有什么。
只是大学时母亲得了癌症，钱花完了，人却没留住。父亲有一份普通的工作，又爱喝酒，每个月都攒不下钱。
刚毕业那会儿乔依然过了几年穷日子。她和陈思远租的房子又小又破，冬天冷夏天热。
年轻姑娘都爱美，路过专卖店，她看着橱窗里光鲜亮丽的衣服，想象着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偶尔买衣服，乔依然也只能等换季打折。有时喜欢的已经没有她的号，她也只能暗自神伤。
最穷的时候，他们连五十块钱都拿不出，连着吃了好几天老干妈就挂面。
后来机缘巧合，她和陈思远双双换了工作，进了这家国企，待遇好了不少。
她卯足劲攒钱，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终于在二十九岁这一年攒够了首付，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房子买好了，才敢考虑结婚生孩子。这之前乔依然意外怀孕两次，都只能忍痛打掉。
为了省钱，乔依然没办婚礼，只是跟陈思远领了证。第二年她生下儿子，开始了与公公婆婆同住的日子。
乔依然时常遗憾自己没有强大的娘家作为后盾，遇到什么事都没人给她撑腰。
好在还有白霜。她给白霜打电话说要过去住，白霜表示了强烈的欢迎。
白霜说正好有事要跟她说，乔依然一路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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