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长江入夏，梅雨季节。

  此时的雨是暴躁难抑的，起初听到轰隆隆的一声雷响，天空中便出现了雨点，直直立立地落到了地上，渐渐，雷声愈响，雨点越大，伴随着妖风，闯进农人的屋里，窗前，阳台，整个世界变成了夜雨的乐园，呜呜咽咽，呼啸而来……

  躺在床上的王霁此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同床上父亲的呼噜声一点都不比雷声小，有些时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偶尔说出的一两句梦话简直是令人崩溃，已经两天没洗澡的他甚至带着一股汗味和泥土夹杂的腥味，王霁刚掉了个头，想要尽力忽略掉父亲身上的味道，可是他又后悔了，腥味倒是淡了一点，可是有脚臭！

“妈个逼，这雨怎么这么大？”于是这便成了不洗澡的最好理由，至于下雨和不洗澡到底有什么关联，恐怕也只有老天爷晓得了吧。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妈个逼，昨天开的又是马！”似乎这句带生殖器的脏话成了日常开头的惯用句式，延续在血脉里的基因竟如此“强大”。爷爷又在因为六合彩捶胸顿足了，王霁本来已经习惯了，便迈开腿往楼上逃，可不料爷爷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一把拉住了他。

  “哎，你志愿填的怎么样了？”还不等王霁开口，就噼里啪啦像炮仗一般说开了：“要我说学医是最好的，你看看李奶奶的孙子，三本毕业，现在还不是在一医上班？要我说……舒服……钱多……”突然像明白了宇宙间的至理一般，想要将手搭在了王霁的肩上，可没想到此时的王霁已经是个18岁的青年人了，他被农活和小工压垮的脊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语重心长，“唉，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姐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们全家就指望你了……”

  “嗯嗯……我知道。”王霁嘴巴嘟囔了两句，心里却不以为意，“文科生学个屁的医啊！”当然只能心里想想，跟这老头唱反调没啥用，飞也似的飞上了二楼，打开电脑和志愿书细细查看了起来。

  时间如水，总是无言。好像只过了一会，其实已经到了中午了，王霁缓缓伸了个懒腰，考砸的后果就是要在自己没考虑过的学校里挑选“好学校”，人生难道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好不容易划定了大致的学校和专业，奶奶就开始喊了：“霁狗子，下来吃饭哦！”声音大的不同寻常，往往还要重复两三遍，为了避免挨骂，王霁一边回应着“来啦来啦”一边跑下了楼。

  饭桌上本想安静的吃完饭的王霁此时却遇到了麻烦，“哎，霁狗子你就报个师范大学啦，以后当老师好啊！”奶奶在饭桌上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突然发难让王霁填了一上午志愿的脑子有点发昏，“额……”，还没等回答，爸爸又开始插话了，“哎妈，你是不知道，要我说啊，我在网上看金融是最赚钱的。”他喝了两口啤酒，黑红的脸庞闪出自信的光。

  “学医！”，“当老师！”，“学金融！”……区区三个人却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派别，吵吵闹闹，唾沫横飞好不令人生厌。王霁干脆把碗一放，“我吃饱了。”蹭蹭蹭三步上了楼，开始填起志愿来，凭借网络的信息和自己自身个人的兴趣，填完了志愿。

  昏昏沉沉过了下午，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才能安静会，此时的雨势越来越小，稀稀落落的，像个生病的青年人，眼神混浊，身体无力，一点也没有夏雨该有的气势。

  “今年的高考或许还是失败的吧。”他不禁胡思乱想，又想起去年和女朋友做的承诺，“我明年来当你学弟。”不能实现了吧，哪怕今年很努力，还是失常了，只考了一个二本。

  “我想见你。”

  夜雨声渐渐消失，王霁带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