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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大司马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频,加之疫疠,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
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及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遂两存之。
五年(庚午,公元370年)
春正月己亥,袁真以梁国内史沛郡朱宪及弟汝南内史斌阴通大司马温,杀之。
秦王猛遗燕荆州刺史武威王筑书曰:“国家今已塞成皋之险,杜盟津之路,大驾虎旅百万,自轵关取邺都,金墉穷戍,外无救援,城下之师,将军所监,岂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筑惧,以洛阳降,猛陈师受之。燕卫大将军乐安王臧城新乐,破秦兵于石门,执秦将杨猛。
王猛之发长安也,请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乡导。将行,造慕容垂饮酒,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脱佩刀赠之。
猛至洛阳,赂垂所亲金熙,使诈为垂使者,谓令曰:“吾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谗毁日深。秦王虽外相厚善,其心难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将为天下笑。吾闻东朝比来始更悔悟,主、后相尤。吾今还东,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发。”
令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覆。乃将旧骑,诈为出猎,遂奔乐安王臧于石门。猛表令叛状。垂惧而出走。及蓝田,为追骑所获。
秦王坚引见东堂,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犹怀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过惧而狼狈如是乎?”待之如旧。
燕人以令叛而复还,其父为秦所厚,疑令为反间,徙之沙城,在龙都东北六百里。
臣光曰:
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彼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原文华译】
1 大司马桓温征发徐州、兖州人民修筑广陵城,自己迁往那里镇守。当时征役频繁,又加上瘟疫,人民死者十分之四五,百姓嗟怨。
秘书监、太原人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桓温见了,怒,对孙盛的儿子说:“枋头之战,确实是失利,但何至于到你父亲说的那个程度!如果这部史书刊行,是事关你家满门的事!”孙盛的儿子叩头谢罪,说回去修改。
当时孙盛年老家居,性情严厉,凡事遵守规矩法度,子孙虽然也都头发斑白了,但他对他们更加严峻。这回儿子们一起号泣叩头,请他为全家百口性命考虑。孙盛大怒,不许。儿子们于是私自将史书修改。孙盛早有预备,之前已经写了别的版本,传到外国。到了孝武帝司马昌在位期间,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晋国国史不同,于是两种版本并存。
太和五年(公元370年)
2 春,正月二十四日,之前投降前燕的豫州刺史袁真,因为梁国内史、沛郡人朱宪及他的弟弟、汝南内史朱斌与大司马桓温同谋,杀死朱宪、朱斌。
3 前秦王猛写信给前燕荆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筑,说:“国家今已堵塞成皋之险,截断盟津退路,大驾虎旅百万,自轵关直取邺都,金墉城守军,已到穷途末路,外无救援,围城部队的军力,是将军亲眼所见,岂是你三百弊卒所能支持的?”
慕容筑惧,献出洛阳城投降。王猛带领将士列阵受降。
前燕卫大将军、乐安王慕容臧修筑新乐城,在石门击破秦兵,生擒秦将杨猛。
王猛从长安发兵时,请慕容令做他的军事参谋,并作向导。临行前,慕容令造访慕容垂,饮酒,从容对慕容垂说:“今当远别,您送我一件什么东西,让我能睹物思人吧。”慕容垂解下身上佩刀赠给他。
王猛到了洛阳,贿赂慕容垂所亲信的金熙,让他假装为慕容垂使者,对慕容令说:“我们父子来此,是逃死求生罢了。如今王猛像对仇人一样忌恨我们,谗言诋毁越来越深;秦王虽然表面厚善,其心难知。大丈夫亡命天涯,最终却还是不能免死,将为天下笑。我听说东朝近来也有所悔悟,皇上、太后相互埋怨。我如今已经东行回国,所以特意派金熙来告诉你;我已经在路上,你可速速出发!”慕容令怀疑真假,踌躇终日,又无法验证。
于是带着旧部骑兵,诈称出猎,投奔乐安王慕容臧于石门。王猛上表,指控慕容令叛变,慕容垂惧而出走,到了蓝田,被追击的骑兵抓获。
秦王苻坚引见慕容垂于东堂,安慰他说:“你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怀念故土,这也不过是人各有志,不足深咎。但是燕国将亡,不是慕容令所能保存的,可惜他白白投入虎口而已。况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你何必过于恐惧而狼狈如此呢!”仍然像过去一样对待他。
前燕认为慕容令叛而复还,其父为秦所亲厚,怀疑他是反间,把他迁徙到沙城,在龙都东北六百里。
【司马光曰】
当初周朝得到微子,而革了商朝的命;秦国得了由余,而称霸西戎;吴国得了伍子胥,而攻克强楚;汉朝得了陈平,而诛杀项籍;魏国得了许攸,而击破袁绍。那敌国之材臣,来为我所用,正是进取之良资。王猛知道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为什么不想想燕国尚未消灭,慕容垂因为才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并无异心,而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门,这怎么可以呢?所以秦王苻坚礼遇他,以收燕国人望;亲近他,以掌握燕国的情报;宠爱他,以倾倒燕国人众;信任他,以结交燕人之心,所做的都并不过分。王猛为何一心想要杀慕容垂,以至于做出这种市井小人之行,就像那些妒忌别人受宠而谗言诬陷的小人呢?这岂是雅德君子所该做的吗?
【学以致用】
思考几个问题
按道理来讲,司马光说的很有道理,但作为局内人来讲,就不好说了
如果司马光处在王猛的岗位,面对符坚以及现在的慕容垂,他又会如何做呢?
“局内”与“局外”有时候是两个世界,更何况,司马光距离王猛这个时代有好几百年了,估计有很多参考因素是遗失了的
在前秦,谁对符坚有很深的了解? 誰对前秦的发展战略最清楚?
一定是王猛
他很清楚前秦要发展的结构成分有哪些,更重要的是,他知晓前秦董事长符坚本人性格上的缺陷
王猛想要干一番事业,也要实现忠诚,但是符坚又突破不了自身的“缺陷”(不够坏),在这种境遇下经常犹豫不决,那么,王猛只能自己来了,
“小人”这种锅也得主动背一下,哪怕符坚不赞同这种行径,他也得逼着符坚做决定,于是就不择手段了。
所以,这个角度看王猛的角色,就有一个问题:
一个人的忠诚,要达到什么维度?
要不要画个圈圈,像司马光说的,用“雅德君子”的标准来界限?
超出了这个界限,即便看出了对组织有很大隐患,也放之不管?还是主动把这颗暗雷给引爆?
谁敢確保慕容垂的影响力不在前秦内部爆发?
这就得自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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