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布谷鸟声声。
“xuan黄xuan割”,此起彼伏。我妈说这叫声,是提醒外地赶工的人,回来割麦子。
今夏,路过一片麦地,麦穗迎着太阳,迎着风,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锋芒毕露。
又一年麦子快熟时。
印象深刻的那次割麦子,也已隔了十余年。高考那年,我妈外出打工,一整年都没有回来,割麦子的任务落在父亲和我们姊妹身上了。朝阳还在山那边,就要出发,及至田里,早晨的风还没有吹醒我昏昏欲睡的大脑。
那一年雨水很好,麦子长的足有一个大孩子高,因着雨水多的缘故,麦子将熟未熟时就顺着雨水一边倒的也不少。横七竖八的也有。我这样的小白就挑着割整齐的,靠地边的,和野草长在一起的也落下,难啃的当然都是父亲的。
就是这样挑肥减瘦,一早上也只能割二三十捆不到。刚下地时弯着腰和大人的姿势一样,到后来腰也直不起来,干脆就坐在麦田里,酸麻的胳膊挥舞着镰刀有一搭没一搭了。
川地边上下面别人家院子里的李子树的枝伸到我们家的地边上了,稍微一挒脚,就能摘到李子。瞅准了地里人不注意,果园没人时,摘几个李子吃,是我们那时候的乐趣。那种味道,是我后来无论花多少钱,买的各种品种的李子,都找寻不回来的香甜。
烈烈夏阳笼罩在麦田里,我们的麦子割的异常艰难,当然这种艰难和父母比起来,真叫我惭愧。
割麦子的艰难和背麦子相比,又不算什么了。十年前的山村,农作物主要以刀耕火种为住。靠着大路的地很少,大多数地的路都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有时候甚至没有路,从田埂子上往上爬。
麦子往回家拿基本靠人背到大路上,然后用架子车往回拉。我父亲每次背都是特别大的一捆,额上的汗从未干过,肩上的勒痕青紫。
我们顶多背五六个麦子,从沟底,一步一个脚印爬到山路上,走不动了,靠着墙歇一会,歇完脚离开后,靠的那地方,淌了很多麦粒。
绳子勒在肩膀里时,我曾痛恨过大山,逃离土地的念头一年比一年强烈。不知道我的父母日复一日,心里是否曾憎恶过那样的生活。
那之后,我彻底逃离了土地,要么农忙时我还未放假,要么正忙时我在考试,反正后来农村的土地爷都荒了,麦子渐渐没有人种了。
今时今日,我看着这片长势喜人的麦田,徒生出许多的亲切感。午夜梦回,做着老农的梦,畅想有一片土地,不需多,二分即可,想要种瓜种豆,搭架打叉,又想栽一篱笆的花,风来一园香。
从逃离的那刻,注定与土地无缘了,但生于山村,长于乡野的我们,又不能割舍从前十几年时光,终是活成拧巴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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