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东边有一位年长我八岁的小姐姐,与我同病相怜,她也是一抱养的弃婴。
据说,有一年冬天,鹅毛大雪下了一夜又一夜,常年在外打鼓说书的老黄,在某个黎明时分,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家里,正掏出钥匙要开院门时,瞥见墙角有一花布棉袄的包裹,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猫一般的叫声。作为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艺人,老黄碰到过许多稀奇古怪之事,倒不怕在自己家门口遇见什么诡异。
那包裹里,不是小猫小狗,却是一女婴,也不知谁遗弃在这里的。老黄的妻子在许多年前便带着一双儿女弃他而去,他自己在外跑江湖也是跑累了,早就有了金盆洗手的打算,因此,很是珍爱这个姑娘。
由于在下雪天捡到的,这姑娘便有了一个“落雪”的名字。
长大后的黄落雪姑娘酷爱写毛笔字,她家里粉刷好的一面面白墙,除了搭凳子也够不着的地方,全部被她写满了大字。要不是实在扛不动那长梯,那高墙上面的部分,也是她大展身手、龙飞凤舞的写字板。
由于她住在村东头,所以她在更早的时候,就得了一个外号,名曰“东写”。而根据我们本地方言的发音,“落”常常读 [lào]这个音,而“雪”读 [xié],于是,本来挺诗情画意的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听起来似乎跟“老血、老邪”没多少区别。
后来,那些编歌曲骂我的好事者们,将我们并称为“东写西读”,人称“东写黄落雪,西读欧阳风”。
老黄家的地,要么早就给别人种了,要么早就荒了,他没别的营生,除了附近人家红白喜事摆席,凑上去敲鼓说书唱戏,“讨”点钱外,就常常替人打打散工,比如养养鸭子什么的。
日子虽然拮据,但是没有亏待黄落雪小姐姐,渐渐的,她也长大了,不但字写得漂亮,模样出落得更是标致极了,那长长的睫毛,感觉能夹死扑面而来的蚊子,脸圆乎乎的,虽然显得有点婴儿肥,但增一分则嫌其胖,减之一分则嫌其瘦,打小就是一个娇憨可爱的美人胚子。更要命的是,她似乎天生一副好嗓子,耳熟目染之下,练就一身“说学逗唱”的好本领。
于是,老黄同志又重操旧业,带着他的宝贝姑娘重出江湖了。渐渐的,黄落雪姑娘就闯出一点名堂,大概在我刚上学的那一年,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算得上一颗耀眼的明星了。
不过,她读书成绩不怎么好,毕竟,花在读书上的时间也并不多,后来,草草读了个中专,但是,她一毕业,便赶上县里大搞文化工程,被破格吸纳为文化局里的一地方戏演员,市晚报刊登过她的照片,将她称为“闪闪的红星”。
黄落雪姐姐不仅模样好,人品也是没得说,真正的人美心善,村子里一提起她的名字,无人不称赞,没人不夸耀。
拥有“明星”光环的姐姐,自然拥趸不少,很多追随者像哈巴狗一样,对她垂涎三尺。
她家大门门槛老早就被蜂拥而至的说媒者踩平了好几寸,头疼不已的老黄不得不将门槛加宽加高,并包上一层铁皮。
姐姐追随者众多,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义父的一个远房侄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堂兄大我十岁,长得高高大大的,脸也很俊秀,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只是,他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有些游手好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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