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出生诡异,父母不详,有一义父,复姓欧阳。
话说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大风,黄历上说:“今日宜嫁娶、入宅、伐木;忌祈福、掘井、产子”。
终生钻研玄学的欧阳老汉一直按照黄历安排大小事务,在拂晓时分,便要登白驼山,打算去砍一担柴,再挖上几棵首乌、山参,去集市换几袋粮食,用来炮制欧阳家祖传的药酒。
刚走到山脚下,顺着风,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老欧阳起初并没在意,以为只是风打着卷儿的呼呼声,但那哭声好似识路一般,一声一声的往他耳朵里钻,听得煞是真切。他便巡着哭声,来到一堆杂草间,找着了一个用碎花棉袄包裹着的婴孩。说也奇怪,那孩子一经欧阳老汉枯树枝般的双手抱起,就立即停止了哭泣,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老欧阳心中触动不已,暗想自己鳏居多年,膝下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一定是老天爷可怜他,赐给他一个儿子。
欧阳老汉泪流满面地对着上天拜了又拜,把孩子抱回家,细心抚养起来,给那孩子取名为欧阳天赐,那孩子就是我了,欧阳老汉便是我义父。
因为是风声把我带到义父身边的,从小到大,他便叫我风儿,天赐那大名,倒几乎不喊了,于是在村子里,大家只知道欧阳老汉老来得子欧阳风,不晓得欧阳天赐是哪个。刚把我抱回家的时候,义父便发现我右脸下巴处有一枚铜钱大小的朱砂色胎记,随着年岁的增长,我那胎记越长越大,到了大概三岁的时候,居然变成了元宝模样,义父认定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贵人,便开始教我读书识字。
令他高兴的是,我似乎在读书方面很有天分,没过多久,纸牌上的“上大人,孔乙己”等等全部认得了,一堆麻将,除了老记不住发财的“发”外,其他的一认一个准。后来上了小学,我更是迷恋上了读书,一天到晚拿着书读“春天来了,燕子飞回来了”。由于我们住在村子的西边,我于是得了个外号“西读”。
不过,尽管我读书成绩好,但身体却很差,个子又是瘦弱矮小,所以,我也留过级。另外,由于我下巴处的那块朱砂色胎记,加上我独特的身世,显得有些另类。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学校里,孩子们常常欺负我,嘲笑我,说我“小鼻子,细眼睛,一块疤,苕东西”,编成歌一样到处传唱。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们也不帮我,不仅不阻止外人的欺辱,而且,他们也学会用那首歌取笑我。
渐渐的,没人跟我玩,我也不喜欢跟人玩了。
我并不怕孤独,反而很喜欢这种清静。其实,我也有朋友,就是家里那头小牛。我每天早上起床和下午放学,都要牵小牛去田间地头吃草,也就是说,除了读书,我就是一位放牛娃。
放牛时,我也会背诵课文和古诗给小牛听,常常给它讲故事和数学题,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总是跟它说个不停。义父知道这事后,说我对牛弹琴。我很奇怪,自己并没对牛弹琴啊?再说了,我都不会弹琴。
我读书的好成绩,用后来某一位非著名相声演员的话说,就是全靠同行的衬托,其他许多同学实在太不爱读书了。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感到荣耀的事情,至少我没得到什么夸奖。相反,我不爱跟人说话,却跟牛谈诗,问小牛“你听懂了吗?不懂我再跟你讲讲”,这些在外人看来极不正常、傻呆呆的行为,似乎也坐实了“苕东西”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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