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河流滋润了北方山民的血液,那么山川就锻铸了山民的骨梁,作为一个北方农村的孩子,怎么能不喜爱山呢?从小的记忆里,周围许多村子都是依山而建,傍山而居,山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神邸。人们形容一个人坚毅的品质,往往会说他坚韧如山。
家乡的山许多都不高耸,我们那里是丘陵地带,连绵的土坡纵横起伏,几十米高的土丘就可以称之为山,一两百米高的山就已经颇为壮观。我们村就在河沟西岸的山上,顺坡而下,三五家成一排,纵横交错的山道延伸下去,半面山坡满布屋舍,对面的小东山同样不到百米,但东山上并无人家,只有满山的柏树。我小学五年级之前都是在村里学校读的,每年清明节班主任都带着我们爬东山,其实学校就在山脚下,并不费事,爬到山顶也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们的目的是要到山顶回望西边的村落,返程时折几段柏树枝回家,路过河沟的时候再折几段柳树枝,插在家里的门框上,这是清明的习俗。
五年级的清明,校长带我们去了更远一些的仙姑山,因为之后我们就要去镇上读初中,大约他想让我们看一看更远些的山。在中国,有无数的仙姑山,我们要去的那一座,也不过离我们五公里的东北处。我们组队步行,越过两道山岭,在中午之前到达了仙姑山,很失望,仙姑山比我们的小东山还要低矮,且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只有散乱的大石,错杂的一人高的荒草,山顶上有两块扁平的巨石搭出一个山洞,里面有破败的香案,案头有香炉,香炉前供着一双绣花鞋,据说是仙姑的鞋。随后校长讲了那个我们从小就知道的仙姑的故事,无非是当年八路军路过这里,没了粮草,饥寒交迫,仙姑将他们带上山,在山头埋锅造饭,仙姑在一个石锅里倒满了水,又放一把高粱米,随后煮出一锅高粱饭,谁知将饭盛出来,锅里还是满的,就这样一碗一碗取之不尽,整个队伍都吃饱了,仙姑将石锅翻转过来往地上一扣,再翻回来,锅里空空如也。
我们忍着早春的料峭北风听完了校长的故事,随后原路返回,直到许多年以后我都没想明白校长的用意,最终我不得不告诉自己,也许校长仅仅是厌倦了每年都去小东山折柏,这才去了一趟仙姑山吧。但自此以后,我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却总是喜欢爬到当地的山顶去望一望,这个习惯还是要归功于当年学校的老师和校长。
与江河湖泊不同,水系除了提供日常用水还能供给人们无尽的水产,但山并不能直接提供给人们什么,山上有什么呢?石头,荒草,尘土,这些都不是人们日常用到的东西,即便要在山上开垦了果园,那也是一个极漫长的回收过程。但人们依旧离不开山,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见村里的树木换了品种,古井被填平,河沟改换了样貌,唯独远近的山丘,还是记忆里那个样子,他不增不减,在一轮轮四季交替中守护者大山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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