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突然走的，没有任何征兆，倒在地上就走了，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今天回家过端午，门楣两边再也没靠艾蒿，我忽然想起往年的端午节，不止端午，其实每个节日，父亲都非常重视。
小时候过端午节时，一大早父亲就叫醒我们兄妹三人，他让我们早起，去用蚂蚁草上的露水洗眼，父亲说洗了一年都不会害眼(红眼病)。
这个办法有没有效，我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我们兄妹身体都很棒，几乎不生病。记得有一年红眼病流行，我们全家人都幸免。
蚂蚁草是类似地毯草的一种小草，家乡的山坡上很多，找一片蚂蚁草茂盛的地方，地上没有牛羊粪的，用草尖上的露水洗完眼。就跟着父亲一起去割艾蒿。
路边、田埂上、水沟旁，到处都有艾蒿。父亲拉着板车，我们割上满满一板车后拉回去。到家后父亲把每个门边都靠满艾蒿，窗户上也插满艾蒿。父亲告诉我们，艾蒿的气味可以用来驱赶蚊虫。
那时候割艾蒿，还有一个更大的用途，家里的母牛生了小牛后，要用艾蒿熏母牛和小牛。其实艾蒿随时都有，可父亲只要端午节这天割的。
父亲虽说不出原因，等我学了中药后才知道，中药在不同时段采摘效果是不同的。五月被称为毒月，而五月初五这天又是一年中毒气最甚之日。父亲是农民，他没文化，他说不出来高深的理论知识，但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等割完艾蒿回去，妈妈早把鸡蛋和粽子煮好了，小时候鸡蛋也不是经常可吃到。如哪年闹鸡瘟，家里养的鸡少，妈妈会提前几个月开始攒鸡蛋。
再苦的日子，端午节这天，妈妈一定会煮一大盆鸡蛋，任我们吃个够。粽子是家里种的糯稻谷打的米做的，妈妈只包三角形的纯糯米粽子。笋叶是从村里竹园捡来的，端午节吃的食物都是自产的，原汁原味。
妈妈煮鸡蛋时，在里面丢几颗大蒜，妈妈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人煮一个独蒜，说吃了败毒。但大蒜大多时候被我们悄悄扔了。
我儿子小时候，端午节这天，妈妈用黑狗毛和雄黄缝在一起，做个香囊给他带着辟邪。
而今，父亲突然离去，随着人们对艾蒿认识越来越多，艾蒿长不到端午节就被割光光。现在端午节再回老家，门窗边再看不到成捆的艾蒿。
望着空落落的家，我总是不停想起父亲，想起远去的岁月。我的童年和父亲，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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