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端午节,我总是倍加思念父亲。因为只有端午节父亲才能大快朵颐,被允许吃一大碗他最爱吃的晋糕,所以,端午节,是父亲的节;而今,端午节,成了最能牵动我情思的节……
自打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一个胖子。他肚子很大,总是笑眯眯的,满脸如盛开的菊花,绝类弥勒佛。我经常拍着他的大肚子取笑他,说他的肚子是一座大山。他一点儿也不恼,呵呵地笑着:“我这叫大肚能容天下事,懂不懂!”
的确如此,记忆中父亲从不发脾气,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有一年,村里的愣头小伙子跟人吵架,父亲过去劝阻,让他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不想那小子转头把气撒向操好心的父亲,发动了蹦蹦车朝父亲别过来,父亲躲闪不及,脚被车轮剐了一下,脚趾骨裂了。虽说未进行手术,在家养了几十天基本不影响走路了,但多天的疼痛够一个老人受的。母亲埋怨父亲多管闲事,要去找他们家算账。父亲说:“算了,又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父亲的隐忍,宽厚,对我们兄妹的为人处事影响极大,以至于母亲总唠叨我俩跟父亲一样“面软”。
母亲的脾气比较暴躁,我们家她一声喊到底,她说的,对也是对,错也是对。每次母亲冲父亲发火,无论占理与否,他都是一言不发,从不让战火蔓延;还常常跟在板着脸的母亲身后嬉皮笑脸,逗人家开心。那时,我觉得父亲真懦弱,在母亲面前缺少了些男子汉气概。长大后我才明白,父亲的退让是为了家庭的和谐,为了我们的快乐(不像现代的小青年,一言不合就分手,把结婚离婚当儿戏)。我们家是严母慈父,每每挨了母亲的训斥打骂,父亲总是我们的大山,我们的避风港。正是父亲的大山般的胸怀,我们才能在一个温暖平和的家庭里,从没感到过孤独无助与害怕。
父亲一生勤劳,只要不是恶劣天气,每天他都是早出晚归,去地里干活。除了侍弄庄稼,父亲还在边边角角的地里种上各类蔬菜,各种水果。沙甜的西瓜、水甜的桑葚、酸甜的葡萄、脆甜的大枣……那些个美味呀,一辈子都留在舌尖上心里头!父亲去世后我才知道,莫说那些时令水果,单是那些生活必需的菜蔬,每月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辈子务农的父亲,其实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光荣历史:解放初期,他在县公安局工作,在一次追捕逃犯时受了伤。出院后,领导跟他谈话,说他的身体不适宜再干公安,父亲二话没说,回村务了农。后来有知情者好心劝父亲找找政府,要求点照顾,但父亲从来不以为意。直至去世前几年,父亲才领到了每月为数不多的照顾款,那些已足以慰藉我的从来于世无求的父亲了!
七十岁以后,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即便是他很喜欢吃的晋糕,大家也都很少让他放开吃一次。因为每次吃完后,他都会闹肚子,血压也极不稳定。记得他时常作出很“郁闷”的样子噘着嘴说:“我今生就这好这一口,还限制我,哼!”看着他滑稽的表情,我们都朝着他乐,他便很快恢复了满脸的阳光灿烂.........
又是一年端午节,我更加怀念我的大山般的父亲!若在天有灵,可有人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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