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去公园跑步,经过一片树荫时,双眼暂时逃离了阳光的直射,我得以抬起眼皮看看五米开外。一双有着黏糊糊眼神的男人眼睛刚好与我对视,他在看我。烧灼的呼吸道和疲乏的身体让我十分不适,我皱着眉头直视他,似乎让他感觉我有恶意。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视线移向我身后的远处,并在我们即将错过的瞬间又移了回来。他没有料到,我仍皱着眉头,边跑边回头看他。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慌乱,但又好像不愿认输似的,继续与我对视了约两三秒后,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头走他的路了。
我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果然,他又回头了。我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悯,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跑步。
他大约五六十岁,中等身材,衣服不新但还算干净,头发花白稀疏,肤色较白,应该是个刚退休不久的职工。这个公园有太多这样不算老的老人,充斥着凌晨至天黑的每一刻时间。他们数量太多,让我常常有他们是公园主人的错觉。就像这个世界的裁决者多是中老年男人,会给人一种中老年男人是世界主人的错觉。
作为女性,身在这个世界,接受男人的目光似乎是一种义务。尤其是年轻女性对于中老年男性的目光,不但要接受,还要配合男性将其合理化。不然,年纪造成的经验不足和不够强壮的心理素质,会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长久的生活在这种常态下。
这貌似和平的世界总是在暴力边缘游离,基于此建立起的掌控感,让男性自觉比女性高出几头。那些自诩不打女人的“高尚”男人们的潜台词,其实是女人嘛,太弱了。然后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都毫不掩饰的审视着吸引他目光的那张脸、那双乳房,然后是那个屁股,必要时也看看腿。
我遇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在我十几岁时,他们让我发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觉得恶心,然后是鄙视,然后又回到发笑,最终让我觉得可怜,心生怜悯。
有人曾主动和我讨论过这类话题,他认为作为女性,如果你能接受男同事在办公室看你的眼神,也应该接受你在海滩穿着比基尼时,他们看你的眼神,因为这两种情况没有区别,男人们的行为是相同的。我不怀疑他的观点,相同也好不同也罢,交给男人们自己去界定吧。我只知道,我能感受到这一刻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拉扯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直白或意味深长。
高晓松对林徽因的论断,应该能代表大多数男人的心声。他认为林徽因太通透了,和这样的女人相处,会有种被审视和看透的不适感。男人已经习惯于看女人,也习惯于女人被看时闪躲的眼神和羞耻感;当女人开始看男人时,男人无法忍受了。
当我回看那些看我的男人时,他们要么落荒而逃,要么无所适从,虚弱无比;要么不得已卸下伪装,被动物性驱使丑态尽露;要么宣扬自己受到冒犯,干脆伸出獠牙,你瞅啥?
而对于动物来说,展露攻击性的时刻,要么是饥饿驱使下捕食猎物时,要么是感觉到了威胁,安全感尽失。
所以,伸出獠牙的那一刻,最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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