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漫画有不仔细品味就无法传达的东西。』
这是《散步去》这本漫画的作者谷口治郎在漫画封面说的一句话。
确实,当你拿起这本漫画,就像喝一口清茶,表面看上去简单、色泽平淡,不认真看还觉得过于简陋,仔细阅读却齿颊留香,想一品再品。
很多人小时候都喜欢看小人书、漫画书。我小时候不说是漫画了,就连课本之外的其他书都不怎么看,整个童年和阅读无关。那时候我看到有些同学捧着一些漫画书,一面面多个不同镜头的画面,还时不时冒出几个里面有字的圈圈——凌乱,这是我对漫画的最初印象。现在回想,那时候多数看漫画的是男同学,而他们总喜欢看那些超人的、探险的、打斗的,难怪画面会比较凌乱。再来就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美少女系列,我真的对那些不怎么感冒。即使我那时还处于幼稚的年龄,我也觉得那是幼稚的。
《散步去》这本漫画和我上面提到的都不一样。它不凌乱,画面简约到让人想坐下来好好读完。作者的画风质朴,注重细节,人物形象憨实,给人一种生活在凡尘琐事当中又与世无争的感觉。
它是我在潮州旅行的时候在一家书店偶遇的。它成了短暂旅途中的一个意外的收获。在书店的时候其实已经阅读完毕,回到家之后我又在网上买了一本。对于那些触动我心的书籍,即使是看完了,我还想收藏,还想再读一遍。
作为经常写的人来说,文字的输入和输出有时候会让大脑负荷过量。也许是因为这样,这本漫画能让我的脑袋感觉到轻盈。它仿佛像一个过滤器,把一些繁琐的东西过滤掉,留下的像一片轻轻的羽毛,给人一种“减负感”。我想,世界上总会有人孜孜不倦地创作,就是因为这些人类以及作者本身也需要某种作品,能让人的理性和感性都趋于简单和轻盈。而《散步去》这本漫画就给了我这样的感受。我在这本书上感受到叙事的另一种形式和魅力。
漫画,其实和文学一样,都是在叙事。而和文学不同的是,漫画是通过镜头来叙事,由镜头引发读者内心文字的出现。文学则是通过文字来叙事,由文字引发读者内心画面的出现。两者刚好相反。但是,漫画有镜头的同时也有文字,如何出现、出现多少就影响到读者内心文字的出现了。
《散步去》的文字非常少,也极其简单。比如就只是一只鸟儿的叫声“叽”,或者一只狗狗的叫声“汪”,又或者是一个人的叫声“啊”。结合画面,你不会觉得这些文字不够,反而会觉得恰如其分。这就是在叙事艺术中,不管是漫画、美术、还是文学中最难拿捏的技巧——留白。
《散步去》的留白做得非常好,也许是因为这样,作者给为了我(读者)一种自由的想象空间,一种和漫画人物有着亲密感受的空间。它也启发了我,在写作的时候,特别是叙事,我们真的需要说得那么多吗?有一句话说:少即是多。这是《散步去》这本漫画的格调。我也从中体会到一种“禅意”。所有的艺术作品,但凡能够以“少即是多”的样式呈现出来,总能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就如下面的这几个镜头,他的风格是一面纸上都不多于8个镜头。
漫画的主人物,一个中年男子,在散步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把自己做的飞机模型卡在树上了,他爬树帮孩子们把飞机拿下来。之后,他继续散步,又发现了一个破损的模型,然后带回家修好,晚上和妻子把它放飞。这个放飞之后的画面,看着就很纯真。我觉得,好的漫画是通过画面来促使读者感受到某种人类美质的,而这种美质就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安静且明亮。
看到上图中的飞机模型飞起来之后,隐约看到女主人双手合十的动作,虽然这一个镜头飞机模型貌似是主角,人物是配角,而我却感受到最多的是人物此刻的心情。而女主人双手合十的动作,微妙地把人物的心情是寄托在飞机模型这个镜头上的。这样好像有一点“借花献佛”之意。人物的心情就像飞机,飞上了天空,一种祈愿、一种自由。
“留白”贯穿了整一本漫画。所以,我认为它是一本颇有“禅意”的作品。
除了“留白”,《散步去》还有很多其他的特点。比如:流畅性。
在教写作课的时候,有学员会在叙述某一件事,某个场景的时候突然叙述另外一件事去了,感觉上下文不搭调了。这就是流畅性的问题。流畅性是叙事过程中非常重要的原则,防止“断篇”的出现。《散步去》的流畅性非常好,镜头与镜头之间的切换很合理,让故事的讲述在有留白的空间之余又不会影响流畅性。流畅性不管在任何形式的叙事中都是最基本的。它是一条脉络。即使是有些作者利用交错复杂的叙事方式把故事呈现出来,作者内在的脉络都是清晰的。而作者也有责任把这条内在的清晰的脉络引导给读者。
我还特别喜欢《散步去》里的特写和细节。
在画面叙事中,特写其实就是在讲述细节。就好像一个显微镜一样,我们先有了宏观的感受,再通过这样一个道具,我们看到了微观的世界。比如下面这几个镜头:
还是人物帮助孩子拿飞机模型的画面,手和脚的特写让人在这几个画面中感受到人物的认真、童趣和内在的心理活动。当我看到第一只脚的特写时,我忍不住想给画面添加这样的话语:
“啊,好久没有脱鞋子走路了。”
当我看到那只手的特写时,我又想添加:
“呀,原来树的表皮这么温暖的。”
当我看到第二个脚的特写时,我又想添加:
“脚和手触摸树皮的感觉还真不一样呀。”
这种促发我想对画面进行进一步描述的情况让我好像成为了书中的人物一样,有代入感,通过我的五感去感受这个世界。我想,看完之后我真的会去尝试脱鞋走路,尝试爬树。
作者通过这样的特写镜头来描述细节,又通过细节来突出人物的个性。
整本漫画是由4个主故事构成的,还有作者的后记。这4个主故事中没有很多虚构作品里强调的“矛盾冲突和张力”。可以说,这些故事里都没有矛盾,纯粹就是一个人走走路,发发呆,迷迷路。这种没有悬念、冲突、疑问的故事反而很吸引我,因为它升华出一个声音:生命就应该是这样的,散散步,发发呆,迷迷路的,由此内心产生一种落地感的平静。我想,很多人看完这本漫画都想像书中人物那样去散散步。这是一本教人“慢下来,静下来”的书。
有时候,作者想要传达一种理念,如果以说教的方式,是没有人会接受的。《散步去》这本书,它之所以能够让我在阅读过程中就产生了“慢和静”是因为他通过画面营造出了一种“慢和静”。那作为作者,他的内心肯定也是这样的。作品是一个作者内在的呈现。世界上那么多的作品,吸引你我他的都不一样,而你我他跟每一位打动我们的作者之间的情感共鸣,恰是灵魂深处那些似曾相识的共同印记。
《散步去》让我开始对画面叙事感兴趣。也许,在你繁忙的生活里也需要“散散步”了。
-本文完-
夜莺
一只用文字唤醒人们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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