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那些白茅针?
年纪越大,越怀念往昔的日子。
去上学的路上,总是要经过一段长长的田埂。那田埂,狭窄,湿滑,颇让人厌烦。
特别是雨天,那些田埂就像煮得过于粘稠的稀粥。一踩,一滑,一踩,一滑,稍不留神,摔个仰八叉也是常有的事。
她时常哭闹着不肯去上学,或者纠缠着爸妈让他们送她去学校。
但哭闹往往到最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学,是一定要去上的。爸妈也是不可能送她去学校的。爸妈有忙不完的活计,他们没空理她。
无论怎样懊丧,那段长长的田埂她必须一个人好好地走过,一天,四次。
渐渐的,她慢慢找到了一些在田埂上才能得到的乐趣。
找寻白茅针,便是其中好大的快活之一。
四五月的乡下,草木葱茏,连田埂也翠绿得快要溢出绿汁来。
半小腿高的草丛里,只要你肯弯下腰趴下身子,扒拉扒拉几下,总能很快找到那细长的白茅针。轻轻撕开一点点翠绿的外衣,里面白白的嫩肉就迫不及待地露出来了。
放在嘴里,缓缓地,慢慢地嚼几下,啊,真甜!
像糖一样甜。比糖还要甜。
多久没有吃过糖了,记不清了。但此时的白茅针不就是那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吃的糖吗?
令人厌弃的田埂瞬时也可亲可爱起来。
“我先找到的!”
“我先找到的!”
她瞪着眼,叉着腰,狠狠地看着对面的男娃。做好随时打一架的准备。
男娃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走了。
她蹲下身子,掰白茅针,去茅针皮,再慢慢把茅针放进嘴里。口腔里霎时就甜了,心里跟着也甜了。
不知道这样寻白茅针,吃白茅针的春天究竟过了几个。也不知道哪个春天她就不再寻白茅针,吃白茅针了。
只恍然记得,有三四个男娃在她对面起哄,“赛小伙,赛小伙……”
她发了疯似的跑回家,拿起一把小铲子,跑向他们一阵乱挥。
那三四个男娃跑开了。她拿着小铲子站在空旷的田埂上,看着红红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没了。
从此,她不再寻白茅针,吃白茅针。
她开始背起她妈妈给她做的荷叶边书包,安安静静地走在田埂上。
以前,她的荷叶边书包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如今她的荷叶边书包成了一只睡着的鱼儿。
田埂上的茅草越来越少。她时常听爸妈在说,除草剂的效果不错,草一治就死了。
草一治就死。死就死了吧。反正,她也不再找白茅针吃了。
那天她妈回来对她说,她小时候的玩伴在楼下等了她半天。她回头问她妈,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
她妈告诉她是那人不让打的,那人说等得到就等,等不到就算了。总有机会再见到的。
他们多少年没见了?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
很多时光就像白茅针,不经意就被忘了,而忘了的人也终于想不起来是怎样忘了的。
今夜,突然想起白茅针,可是那样的甜,去哪里再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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