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高中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名字叫记一个可爱的人。我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圈,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谁比较可爱,只好作罢,但是老师的任务又不能不交,于是我工工整整的在作文本上写上,记一个可爱的人-自己。然后我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写进去,鸡零狗碎,其中一段是这样写的,我愤怒不已,终于决定打破好男不和女斗的格言,那个丑八怪为了躲避我,跑进女厕所,我艺高胆大,直接闯进女厕所,在三个蹲坑的女生面前揍了那个丑八怪。。。。。。老师收到作文后,义愤填膺,并在全班公布了我的杰作,一时间引起轰动,全班同学给了我一个不要脸的封号。
那个时候我还是比较直率的,我虽然作文的时候天马行空,真正的面对面,我基本都是未说话脸先红,面对全班同学的指责,我羞答答的承认,闯入女厕所的确是一件很流氓的行径。同学们齐声哗然,纷纷骂我没有思想。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班长代表所有的同学,向我坦白我不要脸的真相,并不是因为我闯入女厕所揍别人,而是记一个最可爱的人怎么能写自己呢。说我自恋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老师不说我不要脸,只是说我丢掉了老祖宗的东西-谦虚,不配做龙的传人,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忘记了祖宗的东西,终究不会有所前途。可爱的人你可以写写父母,写写同学,退一万步,你可以写写老师嘛,干嘛非要写自己呢?难道你一点思想都没有吗?
现在想来我仍是挺不好意思的,那件事影响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写作,我在大学记事的时候,有一段提到领导的仪态,看到光秃秃的教务主任的脑袋,绞尽脑汁,最后我就这样写到,在太阳的印照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照耀着我们前进的道路。这事被教务主任知道了,找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向我阐述了他的看法,他认为我很有思想,以物喻人,在太阳的印照下能发光的只有月亮嘛。前二句写的非常好,后一句写的虽然是实情,但是不能那么写,因为校长脑门才能照耀着我们前进的道路。这就叫各得其所嘛。
我码了那么多文字,终于第一个听别人说我有思想了,我兴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满脸通红的回去后。思想呼之欲出,连续赶稿十几篇。一度进入创作高潮期。这事在我的记忆中印象颇深。虽然后来我在仪态叙述上没有较大的进步,但我知道有“思想”的文字是怎么写的,那些正义光明、君子坦荡的形容词,一度被我提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后来思想又有所转变,一个舞文弄墨的骚客看到我的文字,摇头连呼可惜。虚心求之,他说内容肤浅,虽然用词华丽,却看不出什么内涵。从根本上讲就叫没有思想。我瞬间脸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思想的问题我都会脸红。为了表示我的思想,我重新把幼稚园的题目拿来,写了一篇记一个可爱的人-文人骚客,交给他审核,他便不在摇头,也不叹息。只是说让我换个方式,他说文字有时候就是王八蛋,换个方式,人家就会另眼相看。还举出实例,他拿了一篇诗句给我看,上面是这样写的,暴力的巍峨戳破月亮的矜持,在混沌中粗野的喘息着。。。。。。我茫然未解,不知道什么意思。骚客得意的说这个是得奖的作品,在市里诗歌比赛中斩获第一名。
我顿时对他崇拜不已。那个时候我看到看不懂的文字,就会对作者肃然起敬,认为有思想,有深度。骚客说,写的好不好不要紧,关键是深不深。我问骚客,这首诗到底什么意思呢?他神秘兮兮的说,我也不知道。同样的文字不同的人理解是不同的。有位女读者看到我这首诗,当即大骂我流氓,说我是个心里变态。原来她只是对暴力、戳破、粗野、喘息等字眼感觉甚深。听了骚客的话,我红着脸在心里重新把这种思想牢牢的钉在心里。
我继而转型进入诗歌的世界,虽然我并不能保证读者能看得懂,但是起码我证明了一件事,我是个有思想的人,这种感觉甚好,几欲飘飘然起来。有一次我写了一首关于赞美同事的诗,他挠头看了半天,呼呼喘气,脸憋的通红,最后说了一句,马勒隔壁。随后又想起我这是赞美他的诗,这样爆粗口骂脏话似乎有些不妥。便又补充道,恩,写的真好,你太有才了。可惜前面那句脏话让我浑身难受,我不确定的继续追问他,真的好还是客气话。他连连点头说真的好,我又问,那你刚才第一句干嘛说脏话?他抓抓头,嘿嘿的笑道,我没看懂。我顿时气愤的把那首诗揉碎,向他骂道,马勒隔壁。
这件事让我后悔了好一阵子,因为我自认深邃的文笔将在我那句马勒隔壁中显的肤浅,这让我的写作一度停止。后来我看到徐志摩的诗集,顿时被他折服。从此我知道写诗靠的不是勤奋,是天赋。所以我放弃了马勒隔壁的肤浅,又回到了不要脸的时代。
思想的跳跃还真是奇妙,我被动的忘记了教务主任的脑门,直接回到不要脸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在这个地带竟然是游刃有余。
工作以后,时常动笔码字,写东写西,聊南侃北。偶有一次被同事发现,惊呼才子,好事不长,被领导喊去,全年的文化建设的重担就这样被我一肩承担下来。写的多了,多为领导不满,说我思想古怪,没有正统。我问何谓正统。领导说,文化建设,当属宣传最为要紧。宣传之中,当为写人最为要紧。你整天整那些有的没的有啥用啊,不如写写同事啊,领导啊什么的。我说好。回去思考了半天,结果发现对同事不甚了解,还是最了解自己,于是我写了一篇,言谈自己的工作种种。提交领导,当时就被打回,红色批字,文笔拙劣,语言轻浮,没有思想内涵。我心想,已经很不错了。还好没有骂我不要脸。一位老同事向我出谋划策,我按照他的主意回去重新修改下。只是把主人公由我改成领导,提交上去,久久不见回复。后来追问,原来直接提交公司文刊上了。后来文刊传到同事手里,读文后个个对我“刮目相看”,直接骂我,不要脸。
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是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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