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没有落雪的冬天

       

        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菲茨杰拉德

        这是个没有落雪的冬天。

        行走在大街上，几片枯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风吹来，叶子在地上翻着滚儿，打着转。额头的发梢在风的吹拂下，拍打着额头，一下又一下。只是这个冬天唯独不能见到雪花飘洒的景象。为什么突然产生这样的遗憾？我想，大概是以往飘过的雪花和积雪上行走的感觉，在我们内心早已驻足，扎根，潜伏在我们记忆深处，突然遇到这样一个没有下雪的冬天，那些关于雪的美好记忆一下子就倾泄而出。你突然觉得，这似乎成了一种微不足道，而你又十分在意的遗憾。这样的遗憾，就好像你看见一条没有流水的河，一块不长庄家的土地，也好像你在一个如花似玉的年华里没有遇见你应该遇见的那个他或者她。如此种种，总之已成了一种不可挽回的遗憾。

      今天，天阴沉沉，风裹挟着寒冷的湿气刮在脸上，异常冰冷。我可能是个常常怀旧的人，每当我去外地出差，我会在电脑里一张一张细细翻看着过去的照片，翻着翻着，就翻出了一种异样的滋味和异样的感觉。有时翻着这些相片，会翻出一种妈妈给哭泣的孩子用手擦眼泪的感觉，有时就好像小时候在收获的季节里看着家乡的相亲们各自清点着自家的粮食口袋一样，也有时会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沉了船的水手，站在那茫茫白雾里，回过头去，观望过去的每一天，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白帆远去的踪影，而束手无策。

        两个多月前，我和小强，张鑫，张琨，少波坐上城南的西户快客，悄悄来到了户县。当我这一年再次踏进户县那个校园里时，我发现，校园变化很大，树木比以前粗了，黄叶落满地；楼也比以前多了，到处晶光琉璃；那个砺剑广场也修建好了，只是没有见到喷泉喷涌而出的景象；校园到处都能见到学弟学妹们，只是我们都互不认识，一切的一切都呈现出物是人非的感觉来。我望见美丽高大的图书馆楼，看到了我们的餐厅，我们的宿舍楼，我们的操场，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枫树林，小马路，纪念石，教学楼等等很多很多，看到它们，就像看到一件件年久丢失的爱物一件一件再次回到我的视线里一样，陌生而又熟悉，熟悉而又陌生。我们沿着通往操场的林荫大道一路往前走，走在这条当年我们常常去实验室或去图书馆的马路上，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突然突然更加明晰。我不记得有多少次，我是和新刚，张鑫每天下午下课后在那个路口分手，他们去机器人实验室，我去图书馆，我也不记得，多少次，我从图书馆里出来，天空一片漆黑，星光闪闪烁烁，我一个人走在路灯照映的马路上，回味着一天的生活，校园的广播里配着《渔舟唱晚》的曲子在播放着这个校园里的新闻故事。我和张琨还特意走进我们的2号教学楼，只是我们没有去我们曾经上课的那个教室，也没有站在三楼的阳台上观望远处的风景，我们从一楼楼道穿过，在一楼大厅里驻足了片刻就走了……

      行走在校园中，我不知我有多少对于这里的记忆，潜伏在我的大脑里，值得我去反复咀嚼。我不是夸张，也不是矫情，因为我发现，曾经在我们眼里无足轻重的事物今天突然变得弥足珍贵，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我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和打磨，我们的心境已发生变化，所以，想起曾经的事物，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和不一样的看法。我也知道，不知有多少人在走出这个校园后，音讯全无，面目全非。我想我每年回来一次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短暂逃离那个人流拥挤，物欲横流，充满喧哗骚动的城市，来这里寻求一份清静，寻求一份温馨，来寻找一些可以触摸的记忆，好让我更有信心在那匆忙浮动的洪流逼近时，而临危不惧。

        现世本是个密密无缝的利害网，一般人不能跳出这个圈套，所以转来转去，仍是被利害两个大字系住。而我只是想努力跳出这个网，以出世的精神去做入世的事。我不想被各种无趣的洪流淹没，不想被无味的利害同化，我必须去寻求一些精神源泉，来使我清醒，使我把世相看清，把自己看清。

        走出学校两年多了，对于他人来说，似乎一切结束了，而对于我来说，似乎真正的学习才开始，我所谓的学习不只是简单的学知识，学技能，而更多的是要学怎样才能获得一个丰韵而有诗意的生活，怎样才能使自己具备脱俗的品性，锻炼自己明辨是非的头脑，好让你处在这光怪陆离的社会里不自乱手脚。对于这样的学习，我一刻也不敢停止，我不知道我学得怎样，但我一直在努力。我明白，决定一个人的不在毕业后福利待遇有多么好的工作，也不在于离开学校时手中捧着的那一纸文凭，世俗看中的，在乎的，大众追逐的，盲目跟随的，恰恰是我要慎而慎之的，不是我清高，也不是我要把自己与别人区分开来，我只是觉得，我不能盲目。

        我知道，我与现实世界的围墙越筑越高，与好多人之间的隔膜是越积越厚，但这似乎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必然无法逃离的命运。我也知道，在同龄人里，他们每天辛辛苦苦都为了车子房子日益奋斗，这没什么过错，我只能要求我自己怎样做，我不能说我没有那些愿望，但愿望归愿望，很多东西不是你想了立马就能有，即使现在有了，也不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失掉，我所理解的与他们不一样，所以我只能按照我的思路去走。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先找到我要走的那条路，虽然那条路现在看起来依然黯淡无光，若隐若现，但我不能盲目跟随，我不能使自己活得不像自己，我不允许自己面目全非，这是最低底线。

        直到今天，我依然在这家小公司里混饭吃，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有时会陷入无奈的两难境地，一面仿佛是血灵灵的屠宰场，一面又像是万丈深渊上的独木桥。有时我也渴望，渴望啥时候能出现一把温暖而强有力的双手来扶我一把，哪怕只是一把，一次，可是对于这样的奢想，就好像你双脚站在那独木桥上，一双失望的眼睛向四面张望，只会是胆战心惊，而希望好像依然渺渺无期。然而，时间一天一天溜走了，一年又一年，想起一位文学翻译家说过，时间就像塞纳河里的流水，它不会二次流经巴黎。我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今天已是2014年1月5日，农历的腊月初五日，元旦刚过去4天，老爸的55岁生日昨天刚过。这是多年以来，我唯一的一次记得老爸生日的一天。55岁，年过半百，一切都不再是我心中当年那个原有的模样了……

      再有20多天，大年就要来临，车站里来自四面八方返乡归家的务工人员多了起来。再过14天，就是自动3091班张贝同学的大婚之日，而我们自动3081班同学吴婷的大婚也将在3天以后举行……

        2014年1月5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