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

家乡下雪了，妹妹寄了照片给我，初雪，薄薄的一层，很美。

她站在雪地里，年轻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愁。

妈在信里问我，啥时候回来？

我说，过几年吧。

妈说，该回来了。

我说，还不到时候。

妈在电话那头不再说话。

距离上次离家，已经快十年了。上次离家时，也是下着雪，天空灰蒙蒙一片，大雪纷纷扬扬，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脚蹬着红色小皮鞋的妹妹问我:姐姐，你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摸摸她刚剪的短发说:很快。

她高兴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我和妈等你回来。

我点点头，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说:回去，不然奶奶看到该骂你了。

小妹妹一听，顿时委屈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顺着她通红的脸蛋落下来，砸在厚厚的白雪上，也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她是替我委屈的。爸的意外离世不是我的错，她怪奶奶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我身上，可是她太小了，不能为我多做什么，只能在心底埋怨奶奶的无情。

妈对小妹妹说:乖玉儿，咱回去。说着，她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风呼呼地吹在她苍老的脸上，她强忍着眼泪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她怕她一哭，会惹得我们三个人都哭。

这时，​我看到奶奶在房顶上远远地看着我们。大雪纷飞，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到那一颗心，那颗心此刻一定跟这雪一样冷，一样冰。

我突然冷了脸，对妹妹说:回去！

妹妹被我的突变吓得一声也不敢出，呆呆的望着我啜泣着，她脸上的泪珠似乎也被我的声音惊住了，许久不曾从她脸上落下。

妈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于是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忽然慌忙将一个小包扔到我怀里，然后急忙拉着妹妹往后走去。

我低头一看，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钱，有一百的，五十的，十块的，但更多的，还是五毛和一块的。

我抬起头，妈和妹妹已经走到家门口，在似乎全世界都寂静无声的雪地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脚印证明她们出现过。

铁门声重重响起，妈和妹妹被困在了一个牢里，而我在另一个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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