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徐某人,出海经商,忽然遇到大风失去方向。风把他吹到一个深山莽林的岛上,徐某想寻求帮助,就带了一袋干粮,揽舟上岸。
岛上的悬崖密布洞穴,里面隐隐传来人声。徐某来到洞外一看,里面有两个夜叉,牙齿森森然,一双大眼囧囧发光,正在用手撕开鹿肉要生吃。
徐某大惊之下慌忙逃开,却被夜叉发现了。夜叉把他抓到洞里,抓住他的衣服争执不下,说的话像兽语般听不懂,看样子似乎想吃了徐某。
徐某赶紧拿出带的牛肉脯给夜叉吃,夜叉一下子被肉脯的美味征服了,因此放了徐某,让他专门负责做饭。
渐渐徐某和两个夜叉越混越熟,还学会了夜叉语。两个夜叉一高兴带了个母夜叉过来给徐某当妻子。徐某起初害怕不敢动,结果母夜叉自己张开双腿,徐某才敢和她交欢。完事后,女夜叉非常高兴,经常给他留吃的,对他也越来越好。
一天,各位夜叉都早早起床,脖子上挂着一串明珠,像是有贵客降临。夜叉吩咐徐某多多煮肉,徐某问母夜叉,母夜叉告诉他这是“天寿节”。母夜叉又出去对其他夜叉说:“徐郎没有骨突子。”众夜叉各自把脖子上的明珠取下五枚,母夜叉又把自己的明珠取下十枚,一共凑了五十枚,用麻绳串着挂在徐某的脖子上。徐某一看,这种珠子一个能换一百金。
煮好肉,徐某跟着大家来到一个广阔的洞穴里,当中一个平滑的大石头做几,四周一圈石凳,其中一张凳子上铺着豹子皮,其余铺着鹿皮。二三十个夜叉围坐其间。
不一会儿,刮起一阵猛烈的大风,众夜叉都张皇起立,一个巨大的夜叉进来了。其他夜叉都仰望着大夜叉,双臂交叉成十字状。大夜叉环视一周说道:“卧眉山的人都来了吗?”众夜叉答道来了。大夜叉又看着徐某问道:“这个人从哪来的?”母夜叉说道:“这是我的丈夫。”众人又告诉大夜叉徐某擅长烹饪,大夜叉尝了肉块后赞不绝口。
大夜叉看着徐某脖子上的珠串问众人:“他的骨突子怎么这么短?”又把自己的珠子取下十枚送给徐某,这些珠子个个又大又圆。徐某学着夜叉的样子双臂交叉感谢大夜叉。
这样过了四年,母夜叉忽然怀孕了,一胎生下三个孩子,二男一女,都不像夜叉而像徐某。众夜叉都很喜欢这三个孩子,一起养育他们。三年后孩子渐渐长大,在山地里能自如奔跑,徐某教他们说话,他们也越来越像中国人。
有一天,母夜叉带着一子一女出去,半天都没回来。这时忽然刮起了北风,徐某带着剩下的儿子来到海边,看到自己的船还在原地,就带孩子跳上船,一天一夜就回到了家乡。回家后徐某才知道妻子已经改嫁了,徐某拿出珠子换钱置办家业并由此越来越富贵。
徐某带回来的孩子取名彪,力大无穷勇猛好斗,十五岁时被交帅看中当了千总。当时正直边关大乱,彪平乱有功,十八岁就当了副将。
徐某有一位商人朋友在海上糟了大风,飘到了卧眉,在岸上看到一位少年长得很像中国人。大惊之下便询问他的家乡,少年把商人拉到一个隐蔽的洞穴里还给他拿来食物。少年告诉商人自己的父亲是交州人,商人细细盘问知道少年是徐某的儿子。
商人说道:“我认识你的父亲,你哥哥现在当了副将。”
少年不理解什么是副将。
商人告诉他:“副将就是中国的官员。”
“什么是官?”
“外出坐马车,出入庙堂上,受众人仰视就是当官。”
少年听了后非常向往,商人便劝他去中国。少年说道:“我也想去中国,但我的母亲不是中国人,外貌语言都不一样,去了恐怕不被接受。”
少年对商人说:“北风起了我送你出海,请你给我的父兄带一封信。”
半年后,北风大作,少年送商人出海,并嘱咐他:“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
商人回到交州,来到副总府,把遇到少年的事情告诉了彪。彪听完悲痛无比,想要去海上寻找母亲和弟弟妹妹,徐某害怕危险劝他不要去,可是彪去意已决。
彪告明交帅,带了两名士兵来到海上,途中遇到大风,失去方向。忽然船被海浪打翻,彪掉落到海里,沉浮间有人拽住他拖到岸上。原来是个夜叉,彪连忙说夜叉话。夜叉很高兴彪会说夜叉话,就问他去哪里。彪以实情相告,夜叉说道:“你已经偏离了八千里,这里是毒龙国。”说完又找了艘船把彪送回海上。
彪乘着风飘了一晚到达北岸,看到一位少年站在岸上观望,少年长得像中国人的样子。彪怀疑是他弟弟,上岸一问果然是。兄弟两人抱头痛哭,不一会儿,母亲和妹妹也来了。彪要带他们回中国,母亲顾虑去后会被欺负,彪说道:“有我在别人不敢欺负。”
于是母子四人登上船,起初逆风难行,不一会儿刮起很大的南风,彪高兴地说:“真是天助我也!”三日后到达岸上。彪把自己的衣服分给母亲和弟妹并带他们回家。
母夜叉见到徐某就骂他不告而别,徐某向她道歉。家人来参拜主母,大家看到她都很害怕。彪劝母亲学中国话,穿中国衣服,数月后语言渐通,弟弟妹妹的皮肤也越来越白皙。不过母女二人始终喜欢穿男子服装。
弟弟取名叫豹,妹妹取名夜儿,两人都是强壮有力。彪因为自己没有读书而时常遗憾,就想让弟弟多读书。豹很聪慧,经史看一遍就记住了,却不愿走文人道路,还是喜欢骑马射箭,后来考取了武进士,娶了阿游击的女儿。夜儿因为是异族没人愿意与她婚配,最后嫁给了彪的部下袁某做续弦。
夜儿可以拉开百石重的弓,百余步外射小鸟百发百中。袁某每次征战都带着夜儿,后来官至同知将军,功劳有一半是夜儿的。
豹三十四岁挂印,母亲陪着他南征,每次遇敌母亲都会接应他,见者无不惧怕。皇帝封豹的母亲为男爵,豹代母推辞,豹母最终被封为夫人。
夜叉国这个故事可以算是中国版的辛巴达航海记。明朝时期我国的航海技术非常发达,郑和下西洋就是很好的例证。这个故事可以看到,除了官方派人出海,民间出海经商的人也不在少数。
徐某从交州出发,交州是古地名,大概在现在广东广西那一片,被海风吹到卧眉山,没有找到卧眉山的具体地址。
卧眉山生活着一群夜叉,肤色深,裸体,喜欢挂珠串,民风彪悍。裸体说明夜叉生活的地方一定不会寒冷,可能处于热带或亚热带,可以排除欧洲的爱斯基摩人。那么这群夜叉极可能是澳洲的毛利人或者美洲的土著。但是徐某离开夜叉国刮得是南风,一昼夜就回到了家乡,不管是澳洲还是美洲地理上都说不过去。所以这个夜叉国到底在哪里成了一个谜。
不过,故事总归是故事,带有作者想象的夸张成分。聊斋的故事据说都是蒲松龄听别人讲故事然后加以整理润色,估计夜叉国这个故事也是传了好几遍才到蒲松龄的笔下,距离地名混乱也就可以理解了。
异史氏说:夜叉夫人,亦所罕闻,然细思之而不罕也。家家床头有个夜叉在。
“异史氏说”是故事结尾作者的评价,这个评价很有意思,它往往都不是故事的主题升华,更像是作者随口那么一说。就像此篇故事,明明讲的是一个关于航海经历的冒险故事,却说到夫妻关系上,还有贬低女性的嫌疑。
若没有夜叉夫人,徐某何以得富贵,两个儿子又怎能入将做官?难道现在为了少奋斗三十年而娶夜叉夫人的男人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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