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的世界简单到只有两件事。吃饭睡觉算一件,另一件便是对着天空发呆。
白天时只要他有空,就会跑到后山的坟茔处。躺在坟头上的他把小手枕在后脑勺上,透过树林的间隙,他看到阳光穿梭其间。那些或浓或淡,或高或低的云变戏法似的从一处出现,又变成另一种样子出现在别处。他的眼花了,就问:“娘,你说这天上的云为啥不管变成啥样都不会消失啊?俺都看不过来呢。”
麻皮不可能听见的,其实他的大奶奶、爷爷,他的楞子爹,还有他最依恋的娘,都知道云总归会消失的,它们会在不经意间,消失殆尽。也许,风来时,那场离散便会更快到来。
麻皮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无边寂寥,依赖别人的日子也总是有限的。他逐渐从家门口偶然莫名出现的一碗饭里既体会得到温暖,也感受得到冷冽。直到那天……
才放学的他刚进村口,就发现大榕树下停着的马车甚是眼熟,他拖着脚跟绕着车转了一圈,又站在马头处端详许久,呆还没发完,一只大手便在搭在他的肩头了:“小家伙儿,才下学啊?”麻皮回头,仔细辨认,终于想起是那次从镇上送他们回来的叔叔。他把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咧开,嘿嘿嘿笑起来。“快回家吧,都等你呢,别玩了啊。”对方朝他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小马驹似的麻皮掉头跑开,只是没跑几步又停下,他站在阳光下,眯缝着眼望向马车,不知想了会儿什么,便又继续跑了起来。
拐进巷子里时,麻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只见尽头处他的家门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外层有人看到麻皮后发出呼声,大家齐刷刷回头看过来,接着便有人摇摆着手臂,招呼他赶紧上前。麻皮越走越慢了,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瘦小的身影扎进人群,慢慢进了院儿。那只捂在破书包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夕阳给陈家老屋的房檐镀上了一层金粉,好像屋里头也正发散出异样的光芒来。
村长的话从屋里飘了出来,一把就将麻皮按在原地:“哎哟,这孩子上哪儿玩去了,才回来。”接着,乐呵呵的村长伯伯走了出来,他一手拉住蒙头蒙脑的麻皮的小手,牵着他向屋里去,“你说说,你说说,这孩子的命真是好。快,你爷爷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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