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一年级,什么都不知道的年龄。
第一次排队,排好后老师又在我前面塞进了晚到的一个女生,于是我旁边的男生变成了Y。
老师让小朋友们拉好手去操场,我和他没有看对方,但手一伸出就精准无误地握上了,我的印象很深,当时觉得这个人和我真有默契。
好像三年级下学期才换到我和Y同桌吧,二年级可能也有一起坐过,但时间不长。刚开始的几天,当然井水不犯河水。我那时各科成绩优秀,班级名列前茅,又表现的很乖,深受各科老师喜欢,班里职位也挺高,所以他不怎么来惹我,就捡软柿子捏,总欺负他前面的女生。我当然看不下去,就阻止他,但他的无赖总能触怒我,我曾无数次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还毫无集体精神,手工一起做坏了他就翻脸不认账,每次都把我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女生对男生总是毫无避讳地拧拧打打,男生嗷嗷直叫也不太会很重地反击。Y就是第一个我用力去打的人,他总叫着什么好男不跟恶女斗,还总叫我暴力女男人婆。 我就叫他“肥猪”,因为他胖。
只有一次我们互掐,我掐他手臂内侧,他掐我手腕内侧,用的都是指甲尖,使的都是狠劲。很痛,但谁也不肯先收手。记不清是谁先放开了谁,只知道我手腕上被他掐出的那个疤过了几个月才褪掉。
记得那时最讨厌他了,虽然偶尔他也会做点不那么讨厌的事,比如借我看课外书什么的,中午一起玩“纸上通话 ”(他的字是真的丑)但这点好印象又很快被他继而做的坏事消磨掉。
我英语成绩好,他知道我是去当时在补习机构的G老师那里补课的,于是他也去了,G老师也挺喜欢他。
五年级,他玩滑板把手摔骨折了,每天我帮他抄笔记开饭盒盖。那时胆子大了,敢在课上讲话了,于是一节语文课上,在讲一篇金字塔的课文,我帮他抄着笔记,还和他一起讲话,语文老师停下来,批评了我们。我很羞愧,因为语文老师一直对我期望很高。
但是跟Y讲话的毛病改不了了。
五年级下半学期我的数学开始下降,导致总分拉低,老师们觉得是因为我总跟Y讲话导致的,于是把我们的座位调开了。
上了初中,初一,我们进了不同的班级。
一次假期我和Y一起出来玩 。 我拉着他比身高,惊奇地发现Y长高了很多。
我生日时Y送我一只狐狸玩偶。那天我去学校在楼梯上碰见一个他们班的女生,她告诉我有惊喜。到教室同桌告诉我Y送我的东西在课桌下面的架子上。我拿出来粗粗看了眼,以为是猴子,又像是松鼠,最后回家看了才知道是狐狸。鬼使神差,我把它放在床头睡觉。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种种原因,我的成绩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自卑,颓废。有时会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床头的狐狸玩偶静静地坐着,黑暗中,我看着它,它看着我,陪着我。
到假期仍和Y出去玩,有时带几个人一起,有时就我和他两个。
我的自尊不想让他发现我已不是当初那个优秀的人了,于是已经记不太清小学是怎么待人接物的我努力去回想,去模仿小学跟他相处的模式,有时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直到有一次,我照旧和小学一样去拧他耳朵,正做着这个已经生疏的动作,他突然问:“喂,你……累吗?”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无法分清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因为抑制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无措地杵在那:“你……你别哭啊……肩膀借你,爱要不要……”过了会他才想起去找纸巾。后来才知道,那次他是问我考试复习累不累。
初中绝对是我心中的一块伤疤,和Y出去时两人和当初第一次握住对方的手那样默契,不会谈论到成绩。
我们仍去G老师那上课,有时调课会调到一起上课。我们班主任教的英语是年级出名的好,我在班里英语是在前十的,Y的英语和我不相上下,但在他们重数学的班级总是前三,也给了他用排名嘲笑我的机会,当然只是玩笑,心里都清楚各自水平。
也只有在G老师那才能有小学同桌上课的体验了。G老师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她就像我的知心姐姐,说看到我们打闹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我们彼此看了一下对方,他长高了很多,六年级我能俯视他,初二开始就只能仰视了,脸也瘦了,不像当初圆滚滚的了……“呦,肥猪,减肥还没成功哪。”“切,暴力女。”还是很有默契地开始互怼。 但那是我最后一次叫他肥猪,他真的是瘦了。而我……却越变越差。
中考完后我们俩一起回小学看望语文老师,她还记得我们做过同桌,还记得Y把我劳技课的闹钟弄坏后我写的那篇倒序作文……
中考,无疑是一场惨败。
我们去了不同的高中。
到了高中,换了环境,正合我心意,逃离了再也不想回忆的初中生活,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启了新生活。我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心情开始一天天好起来。
但没想到,高中第一次的流泪,来得这么快。
比赛,跟同伴意见不合,无助迷茫再度填满心房。不知为何,又想起Y。跟他QQ电话,倾诉了三个小时,哭了几场,郁结终于舒开了。
渐渐的,我终于活了过来。
虽然他总能惹怒我,但他无疑是我人生前半程最重要的过客之一,即使我们从同桌到了不同桌,到了不同班,到了不同校,往后还可能不同城市,甚至不同国家,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总有他在,也因为有他在,不孤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