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狗的同行,保守算来也有将近1万年的历史了吧。这些毛茸茸的家伙,不管是刚出生时蜷在一起摸索着要吃奶的可怜模样,还是长大后流着口水想要你分它一杯羹的蠢萌表情,都让魏北琰觉得这比人要来的有意思多了。
直到他遇到了陈灿晔。
那日,北琰开车载着两条大灰狗去打疫苗,推门进去,偏移的店门正好折射了打进来的阳光,衍生出一串紫蓝的光晕,那光晕直直地从地板蔓延至灿晔的身上,渐渐地从他干净的鹅黄色棉质短T上划过,掠过脸颊上的绒毛,最后停留在了圆圆的头顶上。
阳光总是能折射出很多平日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灿晔头顶的小软毛。它们被刚才的那串光晕照成了温柔的金色,像浮游在空气里的柳絮一样微微颤动着,煞是可爱。碎刘海下的眉毛形状柔和,并未有修整的痕迹,想必天生如此。纤长的眼睛微微上扬,有了些许的妖娆。瞳孔是好看的琥珀色,被阳光一照显得更加透亮。他揉捏着怀中那只大脸狗子松软的脸颊,低头抿起好看的唇峰轻咬怀中狗子的耳朵,双腿轻微的抖动,让怀里的小东西觉得舒适异常,竟不顾旁人微闭着双眼打起了呼噜。
北琰笑了,心里似被撩拨了一下。他牵着狗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信息表,看似随意地在灿晔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灿晔的狗闻到陌生人的气息,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露出健硕的胸大肌,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眼前两条大灰狗。灰狗不甘示弱,鼻子里冒着热气,嘴皮开始微微上翻,露出了尖锐的两颗犬牙。灿晔和北琰几乎是同时说出了“给我老实点儿!”,声音之大,惊得店里的狗一齐闭了嘴。俩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而这一声咳也来得如此统一,气氛微妙地紧。灿晔礼貌地朝北琰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眼神却看着脚边的两条大狗,揉捏怀里狗子脸颊的手转移到了下巴,大脸狗子站在他的腿上抖了两下,继而趴下,没几秒又打起了呼噜。灰狗见对方退出战场,也像玩了一场过家家一样,乖乖睡在了地上,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灰狗的腿正好压在了灿晔的脚上……
啊……好想回家……
“你的狗怎么了?”
北琰有意打破尴尬,他注意到大脸狗子眼角的伤,歪头询问。
灿晔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转头回答,
“啊,早上去散步,硬要跑灌木丛,被树枝划了。”
候诊室的椅子摆放地极近,那种奇怪的紧凑方式使得人和人之间有了些许危险的接触信号。灿晔转头回话,被北琰近在咫尺的脸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快眨了两下眼睛,也得以看清了北琰的长相。剑眉这种东西确实是要一张完美的脸才能显得出它的好看,北琰那双嵌在深眼窝里的眼睛和漆黑的瞳孔都与那对剑眉配合地天衣无缝,鼻梁往下的线条没有驼峰的突兀,竟中和了北琰过于硬朗的脸颊,隐隐透出了一缕斯文。灿晔在北琰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露出奇怪表情的脸,匆匆回了一句便合了嘴不说话。
“大炮在吗?进来吧。”
检查室里传来护士喊号的声音,北琰有些好奇“大炮”是个怎样的狗子,正想着,身边的灿晔站了起来,右手掠过狗子的前肢,一使劲儿,将狗子提溜起来,转身用另一只手抓起背包,脚下灵活地勾住略微被带出的椅子,然后用膝盖一顶,将椅子顶回了原位,应声回道,
“诶!在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北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走进检查室的背影,回想起他手上那只名叫“大炮”的狗子的脸,居然“噗嗤”笑出了声。
灰狗的疫苗打得很快,北琰带着狗出医院的时候,灿晔的大炮还在接受大夫的爱抚。他从虚掩的布帘缝隙里看到灿晔抱着手站在诊疗桌边,和医生说笑着什么。大炮乖乖地趴在桌上,眼角已被上了药,贴好了纱布。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走到门口的树下,点燃,深吸一口,透着烟雾看着灿晔牵着大炮走了出来。
“诶,你弄好了?”他假装再次偶遇,侧了侧身子,松了一下手中的牵引绳,灰狗能活动的距离比刚才多了好几米,冲着大炮就冲了上去。狗狗是多么单纯的一种生物,刚才还是一股子要吃掉对方的架势,现在倒好,只不过见了第二面,居然就开始摇尾巴闻菊花开始他们特有的招呼模式。
灿晔其实并不想与北琰有过多的交流,他忙了一天,下午又带狗子来看病,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现在只想在回家途中买一只炸鸡和两罐果酒,就着网剧饱餐一顿。北琰让他产生了一种特别极端的压迫感,身高差距让灿晔看起来像个青春期的孩子,他今天还穿了厚底的气垫球鞋居然也只勉强到了北琰的耳尖。而那两只灰狗也是标准的大长腿,大炮挺起胸肌那对高耸的蝙蝠耳竟然只撞得到灰狗的鸡鸡。
打个招呼就赶紧撤吧!
灿晔堆起笑容,刚想回答什么便看到其中一只灰狗一个跳跃,骑到了大炮的身上。大炮被灰狗的突袭吓了好一跳,刚才的互相寒暄瞬间被踢得细碎,呼噜噜地一阵怒吼就要回头咬灰狗。而另一只似乎是排练好了一样,居然直接横挡在大炮的面前,脑袋一顶,正好撞到大炮的短鼻子上。灿晔眉头一皱,一把扯住大炮的牵引绳,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北琰,
“先生,管好你儿子!”
灿晔的头抬得极高,眼里透着一股子火气,头发被风吹乱,像极了毛茸茸的小狗。北琰俯视着他,想着如果这时候拉扯他一下,他的下巴正好能撞到自己的胸口。胡思乱想了一阵,越想越好笑,竟又笑出了声。
哈?这男人是脑子有病么?
“这是一种本性,我管不了的。”
北琰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非常不负责任的话。
灿晔气得不行,提溜了一下牵引绳,歪头吐出一句,
“我们家的特么也带把儿!先生你这样是要上微博热门的!”
北琰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一低头正好磕上了灿晔高抬的下巴,疼得两人呲牙咧嘴。灿晔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在街上骂骂咧咧的人,嘴里过一把瘾也就算了,本想说完刚才那句就走,不料又来了那么戏剧性地一下。这一下子,将他心里的火气也浇了个大半,他也不禁笑了起来,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灰狗和大炮的关系也像自家主人一样缓和了不少,眼下转着圈圈闻屁股,旁若无人。
“诶,你这两条狗叫什么名儿啊?”
灿晔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名儿,就叫灰狗。”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凑合了。好歹是你儿子。”
“那烦您老给取个靓名?”
灿晔插着腰思考片刻:“就叫灰一一和灰二二吧。”说完扯了一下手中的绳子,强行带着大炮走了。
北琰低头浅笑,嘴里嘟囔,
“您这日子过得也够凑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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