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的期望

“轩”，古义为卿大夫的车，“佩轩”，意为成为栋梁之才。这是我的父亲，查阅了无数次字典、寻遍了诸多释义后，为我定下的名。

有许多的时候，我都在想，或者我从来没有让父亲满意过吧。我总想去找父亲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总是觉得还不到问的时候。

我的父亲，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人民教师，也或许是因为父亲过的太普通的生活，所以父亲总希望我不要做一个普通的人吧。这个期望，从我开始记事起，就已经开始了。

五岁那年，我刚回到家里，父亲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笔墨纸砚，我还记得，那是颜真卿的水写毛笔练习册，开始一笔一划地教我写毛笔字。

那个时候，父亲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我能够写一首漂亮的毛笔字，有了这一技之长，哪怕是做一名教师，也是一名会写毛笔字的人民教师。那最后或许是教师里一板漂亮的板书，或许是贴在学校成绩公布栏的成绩表。父亲说着这些想象的时候，他高兴地笑着，仿佛我已经练成了。

然而，这美好的想象最终还是被我的贪玩和调皮打碎了。在我刚刚练够一年的那个时间节点，在我还没有完全掌握“永“字八法的那个暑假，他调去镇上的中学教学。剩下繁忙又温柔的母亲在我身边，她是无暇顾及到这件事情的。而我乐得自在，然后把大把的时光荒芜。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眼看断了两年的毛笔字是没有办法重拾了，父亲又开始让我写日记。

那时候，我还学会了一个法律名词：“隐私权“。父亲很郑重地和我说：“你写日记，是记录你自己的生活，也是锻炼你的写作能力。我是不看的，因为你有隐私权，不经你允许，谁都不能看你的日记。”

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父亲让我锻炼写作能力的目的。因为父亲看毛笔字不成，准备让我当主持人或者记者了。

也基本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变得叛逆，变得不可理喻。得益于母亲是小学教师的缘故，更是助长了我夜不归宿、吃百家饭的生活。从那一年开始，我和父亲的沟通只剩下了父亲的拳脚。

是有多么的淘气，才会让一向为人道脾气很好的父亲变得那么暴戾。我在多年以后才领会到当时父亲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因为许多年后的我知道，如果我的孩子会是我那样的淘气，大概离“被打死”不会很远。

挨打一直到上中学的前一天，在父亲开学前一天被暴打一顿之后，父亲对我说：“你不小了，以后你自己的路，就你自己走了，我再也不会骂你，也更不会打你。”

说也奇怪，在那以后，我虽然继续着淘气，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是学习还是将就跟的上。刚开始我想，或许真的是父亲觉得我长大了，所以才不再打我骂我了。

直到后来我通过了专升本考试，成为一名本科生。父亲得到消息的时候和我说：“我都没想到你能考上本科，当时你考上大专我都已经很满足了。”

我才知道，当年父亲决定不再打我骂我的时候，不是因为我长大了，而是他那个时候对我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后来我参加工作，离家更远了。每次我说要回去，父亲总是说，没事别回来干啥。

我当然没有听父亲的话，每年坚持回家三到四次，每次回去父亲总是骑着电动三轮去接我，不管多远，不管多远，也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

我给父亲买的一些小东西，诸如剃须刀、皮带之类的，他嘴上说着不用买，却又暗自高兴地用了起来，然后爱不释手。

渐渐地我发现，父亲的脊背没有以前那么挺直了，仿佛扛着生活的重担，终于有了累的感觉；父亲的头发没有那么黑亮了，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风尘，终于蒙了尘的痕迹；父亲的步子没有以前豪迈了，仿佛走遍了世间的起伏，终于到了生命的边缘。

送我走临分手时，我和父亲说了我想回去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工作。我的父亲仍然说：“回来没啥机会，你就在那里工作挺好的，没事也别经常回家来。”其实父亲不知道，在远方的那个城市，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繁忙、那么努力。

我想父亲对我的期望，我怕是用尽一生也难以满足了；就像父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期望是希望我在人生路上走得越远越好，一直地向着远方，一直地走下去。

李佩轩

2019.10.28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