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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春天的早上。
那时候,我们已经通了几个月电话,在电话中,我们无所不谈,觉得已经与对方熟悉至极。
他穿着亚麻色棉质外套,有些褶皱,牛仔裤已经洗得泛白,背着个偌大的黑色背包。个子不高,纤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阳光下,笑得温和又腼腆。
在那一瞬间,我没有了电话中的熟悉感,有点陌生,有点没法接受。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迟疑,笑容滞了滞,随即又恢复了坦然。
他从北海过来,坐了六七个小时的汽车,他说那边没有高铁或动车可以直达。
体谅他路途遥远,我收起来心思,带他到家里休息。
一路无言,但他心情不错,脸上一直露的淡淡微笑,进了家门,竟然比想象中的更自在,放下背包,便坐下了。
反倒是我,竟有些拘束。倒了杯水给他,便坐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脑子里全力思索着,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吃饭时间还没到,现在提出出去买水果,把他丢在家里,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时不时往他那边瞄上一眼,还好,他低着头,并没有看我,暗暗呼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笑得很温和。
我忽视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就可以知道,当时我的脸有多红,有多局促不安。
他提议出去逛逛,我没有反对,他走在前面。
出来外面,空气充足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我们去了超市。
之前说好的,如果见面,我同意跟他交往,就买菜回来煮,不然就在外面吃。
我一路都在犹豫着,要不要买菜,但是看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往肉菜区走。
他走在前面,径自往推车里装了很多,都是零食和水果饮料,我懵懂的跟着他,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结账了。
出了超市,我手里拿着他塞给我的水,打开盖子喝了口。
“吃饭去吧。”他说。
我没有来得及同意或者拒绝,他已经往前走了,我默默跟上,心里揣摩着,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我满意还是不满意?
吃完饭,他还是那样自在,我好像也自在了很多。但两个人始终没有说过几句话。
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我,则吃着他买的零食,思索着,他对我的态度,以及我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他的外貌,我并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我知道以貌取人并不对,但是,内心的想法却没有办法控制。
但我没有办法说出来,他在这个城市并没有别的认识的人或者朋友,我好像做不到把他赶走,再者,都是老乡不是,总不能让家里人说我做人这样不和善的。
我心里做了很多设想,拒绝他,或者同意他,各种场景,他的各种反应,甚至对家里人的说法,都想好了。
他睡了很久,黝黑的脸,竟然越来越潮红,我坐在旁边,都感受到了热气。我多少年都不曾发烧过,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我试着叫醒他,推了推,没有反应。
正手足无措间,他睁开了眼睛,问我边上有没有医院,我正处在身强体壮的年纪,对这个事,并不清楚。
我们又一次出门了,这次,还是他走在前面,下楼便看到个诊所,量了体温,发烧。
开始打点滴,我默默坐在下边,看着药水在透明滴管里,一滴一滴往下掉,他的脸还是那般潮红,表情也没有舒缓。
医生又换了一瓶药水。
我望着他越加严肃的脸,问了问他有没有感觉好点,他似有些虚弱,想问什么,却又没有问出口。
我开始有点担心这个诊所的医生,不会是个水货吧,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对的。
直到晚上,点滴打完,他还没有一点点好转。
辗转着去到正规的医院,挂号,问诊,开药交钱,又打点滴。
但这次,打到半小时,他看起来舒缓了许多,渐渐有了力气说话,我想去给他买点吃的,他拒绝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夜越来越深,输液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他向护士要来了一床被子。我们两就这么盖着被子,从起初的沉默,到后来,他跟我说起他的工作和生活。
盖着被子纯聊天,大约就是这种场景吧。
此时,我已经没有再想要不要答应他了,他也没有问过我。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转变了,我竟不知不觉中,对他已没有了反感,反倒有一丝,怜惜?
大老远过来看我,竟第一晚就在医院度过。
后来他告诉我,他知道我的窘迫,知道我的犹豫,他不敢问,怕被拒绝,想慢慢接触打动我,却没想到病了。
很明显,他成功了,虽然我们都很意外。
还有,他告诉我,他在这里其实有很多同事朋友,我会担心他无处可去,他很开心。
而我忽然有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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