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尚风集团已经有两年了。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地过着，开会、记日程、赶文件、追问进度、参与接待，过着一个纯粹的小白领秘书的生活，领着跟入职第一个月相同的薪水和额外增加的季度奖金、年度奖金。
我大的弟弟上官淳去年选了一间在武汉的大学，我妈跟他执拗，为啥不选在省内的大学，像你姐一样选间在广州、在深圳也好的大学。我弟弟跟我妈解释不清楚，带着不耐烦和怒气刚了她一句“省内就没一个我分数配得起、我喜欢的专业又能有实力的大学”。我弟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我爸给他起的名字那样“淳”，易冲动又理性、冷漠却又不缺对至亲的关心，我想这大概就是一个十九岁的理科生男子应有的表现，就像那年十九岁理科生女子的我那样。上官杰是我小的弟弟名字，我妈说，我们的名字都是我爸起的，她在期间不是没试过插手起名这事，只是最后都被我爸说服了。我妈并非有意拦住我们这些想往外跑的、跑得更远的孩子，她担心我们没人照顾，担心路程那么远她去不到照顾，担心那里的伙食不合我们胃口，担心我们吃坏肚子或吃不惯会变得更瘦……她的担心不是毫无缘由的，是强有力的，于是我选了留在广州，我弟毅然地选了去武汉。我是佩服我弟的，在我妈轮番劝说下依然坚持选择，从没出过省的他勇敢地选了去武汉，选了比我跑得远的地方。
上官淳对他的高考分数不满意，因为他盯上的是985学校，结果是他只能去211学校，这也比我强了，我当时的分数只勉强够资格上211。他想复读，我跟他分析了复读的好与坏，以及我们家的经济情况，他还是挺听我话的，最终放弃了复读，但坚持选了在武汉的学校。我请了三天假，买了火车票，把他送到了学校，上了他的新宿舍，陪他在学校走了一圈。我爸妈已经多年没出过清远市了，我接下了送我弟去武汉的任务，和他一样去到了我也是第一次来的武汉。
“姐，我生活费没了。”电话那边他哆嗦地说。
“好，我晚点转你，现在还在公司。”他的学费我爸付，他的生活费由我来负责，这是他刚上大学时我们就商量好的。
“课程难吗？”大一第一、二学期结束后，他都有把成绩单发给我看，班上中上多点；大二学年开始前，他来深圳找我，聊到他的困惑，聊到他的愿望，他愿望大二时成绩能排到专业里前十，希望在大二时也找份兼职。他学的是新材料，我在大一时已开始远离理科，他专业我不懂。我跟他说过我读大二兼职的事情，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事上进行效仿。
“还好，我还能赶得上。”
“嗯，那就好。你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
“我知道。”
“有打电话回家吗？”
“上周打回去了。”
“你还在找兼职？”
“嗯。不过还没找到。”
“这个你不用着急的，你生活费我付得起。先把精力放学习上。”
“我知道……”我挂了电话，汇了一千五过去。
已经九点半了，我关了电脑，走出我跟林枫同在的办公室，锁了门，再进到申尚风的办公室，把灯关了，锁上门。走了一圈，才发现今晚的31楼只剩下我一人。林枫怀了二胎，已经三个多月了，她比往常早了点下班，她对外的工作也交了部分给我。“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敢怀二胎。”林枫说她怀第一胎时，给申尚风找的三个秘书他都不太满意，结果她产后不到两个月就匆匆忙忙赶回来，处理其他秘书留下的一堆事。“申总对你是满意的，他信得过你。”林枫对我说，于是她在相隔五年后怀了二胎。“那是因为林姐你教得好！”我诚恳地笑着跟她说。我猜她是能感到我的诚恳的，不然过去两年她就不会真诚地教我了。“你学得也好。”她笑着回我。我回敬着笑容，想着这两年来我都拜过谁为师。
上海时装周首日下午3点，我跟申尚风到达时装周主会场，倪虹的秘书出来接我们，带我们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内场。离时装秀正式开始还有4个小时，秀场外的时装秀已在进行中了，明星、媒体、网红，随处可见。倪虹曾是国内第一梯队某时尚杂志的编辑总监，模特段菲功成名就后回国创立了自己的时装品牌Wo+，倪虹引荐申尚风一起入股Wo+，这些是林枫跟我说的，为了配合这次时装周，我跟林枫已经配合了大半年。林枫这段子妊娠反应明显，我和申尚风、尚风集团的两个首饰设计师、还有申尚风的司机叶师傅五人一行过来上海了。
Wo+在这次时装周走开幕，Wo+团队提供服装，尚风集团提供首饰，这中间当然是倪虹在周旋。尚风集团的首饰要比服装贵重多了，但服装是人对于“时尚”这个词的第一反应，尚风集团擅长做贵重、做好意头、做供应商，就是不擅长做时尚、做品牌。这次我们带来八十八件玉石相关的首饰，来配合Wo+的五十套衣服。88，这个数字是申尚风亲自选的，八十八件首饰各不一样，Wo+团队的设计师有参与到设计，按他们一开始说的，我们原有的设计都太“老土”了，不容易跟时尚搭边，这话传到我们首席设计师耳中，他感觉被得罪，被一群着迷于快时尚却不懂玉的古典韵味的人得罪了，倪虹、林枫、我三人在两个设计团队间调解，最终确定下一批可以相互配合的首饰与服饰。八十八件首饰没有全部搭配完，申尚风觉得既然是首次合作亮相，还是坚定了将88的好意头搬来上海。
“申总，您怎么才到。”倪虹穿着一条旗袍领的墨绿色连衣裙，露着手臂，扭着身体走过来，那是Wo+今天要发布的裙子，她走近了，我看清她脖子上的项链、手指上的戒指、手臂上的玉镯，尚风集团的八十八件首饰，她一个人配了三件，头发往后盘起，左脸边微烫的卷发被无意撩起，古典又时尚，华丽而又强势，还是一副不好惹的女强人样子。“我们五点半去走红毯……”
“上官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倪虹暂停了跟申尚风的对话，眼光突然瞟到我身上。
这已是我最好的职业装了，深灰色的西服式外套，深灰色的阔腿长裤，内搭一件白色修身的唐装领衬衫，一双黑色粗跟一字凉鞋。我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倪虹，“你这身衣服是工作的，”可我就是来工作的啊，“今天是时装周！”噢！我内心跟她对着话，继续一脸疑惑看着她的指示，这是我第三次见她，第一次见她是在尚风集团总部，她带着段菲来深圳敲定方案，对于她们这种混时尚圈的人，你最好不要反对她对你衣着的评价。她今天说话的速度比之前快，少了点第一次见她时的游刃有余般优雅，估计是今天在秀场后台指点人指点得脾气失控过。“Mandy，你带上官小姐去换裙子！”Mandy是她的秘书。
我犹豫的眼光转向申尚风，征求他的意见，在人多不方便开口的时候我习惯把眼光转向他，好在他也能捕捉到我征求意见的眼神，他微微点头。“谢谢倪总。”我感激地向倪虹低了一下头，跟着她的秘书离开。
“我是工作人员！”Mandy把挂在她胸前的卡片拿起给入口处的工作人员。
“嗯，她的卡呢。”女工作人员拉着脸说道。
“她是倪总的客户，我们要去样衣间。”
“没有卡人员不能进去，不好意思。”
“上官小姐，您稍等，我打个电话。”Mandy电话贴着耳边，盯着眼前黑绒布包裹起来搭成的帐篷，“对，她是尚风集团的工作人员，倪总让我带她到样衣间挑选一条裙子……有多的样衣?好，你出来接我们一下……”从黑绒布间出来一个全身黑色的女子，跟入口处工作人员交代几句，我被放行进来。
“这是化妆间。”Mandy引着我往里走，女模特们坐在凳子上，对着桌面堆满各色化妆品的化妆台，旁边站着统一穿黑衣的工作人员，在她们脸上打粉、撩发、装扮，“上官小姐以前有来过秀场后台吗？”
“没有。我第一次来。”
“这是采访区！”Mandy似乎没听到我说了啥，几架黑色摄影机对着已梳妆好的模特，“到了，样衣间！”我在Mandy身后挤了进去，女模特们全裸、半裸着身子，穿上衣服的、没穿上衣服的、半穿上衣服的，白色、黄色、黑色的皮肤，旁边同样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在模特身上调试着衣服的最佳展示效果。
“上官小姐，您喜欢什么类型的裙子？”Mandy说道，“可能留给我们选的款式不多了，每款衣服其实都是已经定了模特的。”
“您叫我Mary就好。”我跟她微信联系了几个月，面见过两次，她还是保持那份客气，我得客气回去，“有裤装么？”
“有，但是倪总说了让您挑裙子的。”她穿着贴身桃色连衣裙，一双尖头高跟，卷烫的头发捋在右脸边，她比我高了大半个头，S曲线明显得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一定要裙子吧？裙子不方便走路……”倪虹是那种她说一你不能说二的人，我不能为难Mandy，“那有黑色、简单、方便走路的裙子吗？不要有大裙摆的……裙摆不要拖地的。”我看着一个拖着裙摆的模特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出样衣间，我不能让别人来搀扶我。
“有的……应该有，我找找……”
“谢谢。”我点头笑着感谢她，“对了，怎么不见模特们戴珠宝呢？”
“珠宝在离T台口最近的区域，有专人守着的。”她说完，一头扎进衣服堆里，“之前有把秀场、后台平面图发过给您，您还记得么？”她摸着架上衣服，侧着半个脸笑着说。
“是的！我记得，谢谢哦！”尚风集团的珠宝可比Wo+衣服贵多了，我在心里嘀咕着。旁边的阿姨拿着一块白色湿布，覆在黑色的绸裙上，拿着熨斗一横一横在滑动，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出，朦胧了她半只手。我看着她一横横在滑动，又看看扎在衣服堆里翻来翻去的Mandy。
“Mary！你怎么站在这里？裙子呢？”倪虹的声音在侧边响起。
“倪总，您过来啦！Mandy在帮我找……马上就换。”
“还没找到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倪虹身子定在了我旁边，看着我说。
“黑色，简单点的，方便走路的就好。”
“这点要求好像也不难，怎么还没找到，Mandy！”倪虹提高了分贝，朝已经不见身影的Mandy喊到。
“哎！倪总！”Mandy抱着黑色的衣物走来，“刚去找给上官小姐的裙子。”
“你喜欢哪条？”倪虹从Mandy手中拿起一团黑色在我身上比划。
“两条都喜欢，好看，就是裙摆太大了。”我看着地上堆起的布团，不是与我的小腿肚比高，就是在地面盖出了一大个口子。
“不喜欢裙摆？”倪虹把裙子转移给了Mandy。
“喜欢！就是不方便走路。”我可真够麻烦的，我在心里说道。
“哦！”倪虹转向Mandy，“Mandy，你去找一下有空的化妆师，帮Mary化妆。”又转向我，“来，我给你找找。”
“这条怎么样？这条够简单了吧？”倪虹拿着一条……一块深墨绿色的裙子，展开在我身上。
这条真是够简单的了，细到经不起轻轻一扯的吊带，吊着小V的布团，我在想着这条裙子穿在我身上的样子，“这太……太性感了！”我本来是想说“太露了”的，“不适合我吧？”
“怎么不适合？我觉得适合。”倪虹开始了她作为时尚人士对别人衣着的品头论足。
“我觉得太性感了！我穿不出来味道，就浪费了这条裙子。”我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Wo+这次发布的裙子，我有提前看过模特试装照，这条吊带裙性感程度算得上是排在前头的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倪虹停住在我肩上比对的手，看着我说。
这真是致命的一句话，我坚持的想法一下子被击败，我怎么敢不相信她的眼光。“我相信倪总的眼光，我去试试。谢谢倪总。”
“等等，先去化妆。”Mandy已在旁边，她的旁边站着个女化妆师。
“你喜欢什么妆容呀？”女化妆师拨弄着我的黑色短发，问到。
“她选的是深墨绿色的吊带裙，你看着给配合个妆容。”Mandy对她说。
“淡妆就好！我不贴假睫毛。”倪虹在样衣间碰到段菲了，她们在谈话，我觉得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了。假睫毛我试贴过一次，那扑闪扑闪的浓密睫毛样子的我，我不想再看第二次。
三十分钟后，我带妆容钻进样衣间，脱了外套、白色衬衣、裤子，将头钻进Mandy跟另一个工作人员在连衣裙打开的口子，她俩看了我一眼，相互一松手，裙子在我身上垂落下来，我双手往后摸索着解开内衣扣子，褪了出来，我还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完全赤裸着上身，下身也一样。这条裙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裸露，狭小吊带，扯着几片拼接起来轻薄的丝质布料，上半截前面一个小幅度V、后面一个大幅度V，下半截前面拼接了两个向下的V、V口尖点盖住不到三分之二的大腿，后面是垂到小腿肚处的平裙摆。我小馒头般的乳房露了三分之一出来，后背上的腰窝也快盖不住了，我不敢走大步，害怕一步跨开后，前面的V口被撕开，露出里面黑色的棉内裤。
“好看！”倪虹站在旁边说道，手里拿着一件尚风的珠宝。“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戴上！”那是祖母绿吊坠，我面对着倪虹曲着腿，她给我戴上了，白金链子下吊着绿宝石，绿宝石呼应着裙子上半截的V尖点。“好看！真不比模特差！”倪虹说道，挂着满意的笑容，眼角挤出了小细纹。
“谢谢倪总！这一身好贵重……”你能不能过过眼瘾就好，我可不敢穿着出去，我在心里祈求到。
“你不要再跟我说了。”她像是已猜到了我的祈求，“就这样穿吧。”
“太贵重了……”她又往我手指塞了一个同色系的戒指，这下好了，尚风集团的八十八件珠宝，我身上配了两件。
“年轻、漂亮就是你最大的资本。我会跟申总说的。”她往后退了三步，在我身上打量，“有人愿意为你买单，你怕什么贵重？”
谁为我买单？申尚风为我买单？我感到自己脸上瞬间憋出了尬红，Mandy去帮我找搭配的鞋子了，“我跟申叔叔不是那种关系。”我压低声音说道。
“哪种关系呀？”她的眼正对着我的眼，带着胜券在握的蔑笑。
什么关系？你想的那种关系啊，你这是要我自己承认？我才不呢……我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着她，带着无奈跟呆滞。我不能让眼神出卖我自己。
“申总对你很好。”她说道。
“申总是对我很好，有时我工作上会出错，他会耐心教我。”嗯，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她对我可没那么好。”嗯？我跟她相对着的双眼透出了疑问，“我听说你到尚风集团两年了？”
“两年多了。”
“他带你来的？”
“是的，申总推荐我进公司的。”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嗯？你想知道我跟他认识多久了？这个问题好多人都想知道呢。
“来尚风集团前认识的，”我抬起戴着戒指的右手，拉了拉下半截的V尖点，“倪总，我真要这样穿出去么？”我得转换话题，条件反应般回到我们开始的话题。
“对！跟我出去吧！”倪虹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蹬着Mandy找来的细高跟鞋，跟着她走出样衣间。
“申总，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倪虹把我拉在申尚风前面，“这一身搭配还不错吧？我的作品。”她把我当作品一样展示在申尚风面前，用欣赏作品的眼神看着，把我戴着戒指的右手托起，我配合地转了个圆圈。
我面对申尚风站着，脸上除了尬红还是尬红，我相信他能看到我眼中的无奈，我想换下这身衣服。
“好看！漂亮。”他笑着跟倪虹说。
什么？那就是你也不打算让我把这身衣服换掉？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去红毯那边吧。”Mandy在倪虹低声说了几句后，倪虹说道。
倪虹带着申尚风、我在红毯海报处拍了合照。她是个时尚人士，在时尚这行还是保有影响力的，我被来拍她的媒体带来的长枪短炮吓到了，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我把眼睛用力地睁开、瞪大……
倪虹把申尚风、我的座位安排在前排，邀请函被我打开枕在腿上，腿上盖着我从秀场问工作人员拿的毯子，盖住了那个被撑开的V点，倪虹坐在旁边瞄了瞄我，似乎要说我这么做的不合时宜，我侧着身体盯着秀场，我才不管了呢，我心里说道。第二十八件,有两件已被重复戴，我在邀请函背面记了下来。尚风集团的八十八件珠宝，我在这几个月里看过很多次，每件首饰应搭配的衣服，Wo+事先都有让在模特穿戴上去拍下效果图片发我们，现场模特身上的首饰搭配有调整了，跟我身上同一设计的黑色裙穿在一个清瘦的白色肤质外籍模特身上，170以上身高，一双十公分左右的细跟鞋，完美流畅的锁骨、微微突起六根肋骨、琵琶骨微微凸成一个竖立“八”字。她戴的是蓝宝石吊坠，和她露出的二分之一乳房一样，随着她的台步在晃动。
今天开幕式只有Wo+一个品牌，尚风集团的88件珠宝这次给Wo+吸引了不少眼球。秀后采访、酒会，晚上11：46分，倪虹跟我们道别后，钻上了她的白色车，消失在灯红酒绿的璀璨夜色。叶师傅还没到，车是在这次到上海才租的，走秀环节结束后，他载着尚风集团的两名设计师离开，两名设计师中有一名是尚风集团的首席设计师，他跟申尚风表达了他没有参加这次酒会的必要，于是另一个年轻的设计师跟着他离开，申尚风和我与倪虹一起坐她的车过来。倪虹带着申尚风、我在人团中穿来穿去，在敬酒与被敬酒中，我已记不清共有几杯进肚。脸上还冒着绯热，迎着上海尚且温柔的夜风，我跟申尚风站在门口，等待着叶师傅的到来。
“冷吗？”
“不冷。”我原来的衣服褪下来后被装在两个袋子里，和装着笔记本电脑的黑色手提包一起被叶师傅带走放车上。风是温柔凉爽的，消散着我身体被酒精熏出的绯热。
“穿上吧。”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向我走来。
“我不冷！”我感觉到自己的腿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喝了酒，才会感觉不到冷。”他说完，又向我走来，把外套从我后背披到肩上。
我伸手上去把衣领往前拉了拉，手碰到了胸口的吊坠。模特走完秀后，首饰在后台被收到保险柜中，这些首饰会被送到Wo+在上海的专卖店。倪虹跟我说，我身上的两件首饰不用退回保险柜，连同我身上的裙子，被穿戴在我身上，从秀场来到了酒会。
“这个给回您。”我褪下右手的戒指，左手拿着伸向申尚风。
“你喜欢的话，就戴着吧，不用给我。”
“我不喜欢。”戒指、吊坠都是水滴状的祖母绿石，镶嵌着K金与碎钻，这两件的售价已超过六十万了。它们是钱啊，我当然喜欢它们，可是我不能喜欢。
申尚风伸开手，我把戒指放在他掌中，伸手去摘颈上的吊坠。“吊坠不要摘，你留着吧。”他说了一句，掌中的戒指被他放进了裤袋，他的手又去摘下他颈上的领带，塞进裤袋里。我的手在脖子上摸不到项链扣，听从了他的话，停止了摸索。
“倪总对你很好。”他说道。
“嗯？”我抬起头，看着眼前朦胧的他。酒精还在身体里发酵，慢慢侵蚀着我的眼，眼前的重影愈加明显了。
“我从没见过她愿意让步，给其他女人在她面前出风头。”他继续说道，“她这次亲自帮你选衣服，这很少见。”
“那是我的荣幸。”是的，我的荣幸，她不仅帮我选了裙子，还选了首饰，带着袒胸露乳、衣不裹体的我在长枪短炮的闪光灯前、在一群衣着靓丽的人中出了风头，而你穿着整齐的西装两件套，站在旁边看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我会冷。“倪总说，您对我也很好……”
“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秘书。”
“我觉得......我觉得倪总喜欢您......”我吐出一句，我觉得眼前的他更朦胧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不清他的眼，我听到了他声音里的一点惊讶。
“我觉得的！”是的，我觉得的。我想起下午从倪虹眼中闪过的一丝酸意和失落，我觉得她费
心思给我找来一条衣不裹体的裙子、戴上我负担不起的首饰，带着我在长枪短炮、衣着华丽的人团中出了风头，不是一时兴起。
“那你第六感不错，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您跟倪总认识很久了吗？”你承认了吧，我才不相信已是“过去的事”了。
“十一年。”他笑了一下，“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我也笑了，他是在提醒我作为下属不要过多打探他的私人生活。脸上用力挤出的笑意与身体被酒精熏出的酒意，我觉得自己颤了一下，伸手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掌，我的左掌心按在他的右掌心，把大半身的重量都按上去了，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打圈。
叶师傅的声音响起，我睁开快眯成线的眼，叶师傅从车窗口伸出头来，向我们招手。申尚风向叶师傅招了招手，迈开了步子，我感觉我的腿随着他的手在向车门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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