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沃的尾张平原上,木曾河畔的中村乡处夜深人静。普通的农夫木下弥右卫门临走前,又望了望睡着的妻子和女儿,轻轻地关门,为自己的主公织田信秀去打仗。
是年天文六年,日本天下早已进入了“战国时代”,幕府朝廷实力式微,地方守护代与国人争相成为诸侯大名,战争已经是生活常态,而现在,素有“尾张之虎”名声的织田信秀又要用兵,弥右卫门也必须尽属民之义务。
入夜渐深,伴随着一阵阵虫鸣,苍茫的东瀛大地与她哺育的生民一同入睡,只有战乱中毁坏的前朝神社和寺庙里,似乎游荡着令人忌惮的传说鬼怪,不灭不休。
伴随海风的吹拂,不知怎地,几朵阴云遮盖住了皎洁的明月,一瞬间,清辉月光变得昏暗难辨,而在这阴阳消长难解难分之际,正是那些神官们口中“逢魔之时”的到来。
“人生如梦如朝露,七苦八难终有结……”一声奇怪的低语,惊醒了梦中人,弥右卫门的妻子阿仲睁开眼,警觉地看了看房内,并无异样。
“妈妈,我吃不下了,好多白米饭啊……”女儿的梦呓一下子让阿仲宽心不少,可又多了几分内疚。
“竟然让女儿吃上好大米的愿望都满足不了……”说着阿仲又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腹部,“希望这次是个男孩吧,以后还能帮帮他爸多耕点田。”她轻轻地摸着肚皮,似乎在感受那个生命蠢蠢欲动的活力。
“十三个月了啊!”阿仲有那么点失望,去年元旦时因梦见太阳而感到怀孕的她,被这块渐成负担的“肉包”快消耗光了耐心。健壮的丈夫开始买鱼捕鸟,殷勤伺候怀有大吉之相的孕妻,但时间长了不禁也多了烦躁,找了几遍的医生也开始怀疑不过是一个肉瘤。然而腹中不肯寂寞的小家伙用有力的蹬踹,一次次切实地告诉母亲,他的存在。
此时她没有别的念想,只想着明天要一个个搓好丈夫回来要用到的药丸、料理完堆放的杂物、点清交齐给地头的田赋,最后把她肚里的儿子平安地生下来,熬到和平盛世的到来。
“治世……”
一个会让阿仲思考很久的词语。
也许就是能在田地中平稳地待着、生活着,能够到领地的大名那里混个差事,能够春祭时在翻新的神社旁,大家小酌青梅酒看着樱花便是治世吧。
躺着的阿仲感觉眼睛越来越沉重,也许如此多美好而又简单的愿望便是世间最好的催眠剂,只能卧躺地上的村妇此时感受到的恬美,断不是精明谋算之人所能享受到的。
快在合眼时降下来的梦帘一下子被撕开了,阿仲因一阵剧痛猛地坐起了身,不待反应,如同荒川奔流的大浪般,强烈的痛感与不停地抽搐猛烈袭来,阿仲先是痛得吐完了消化中的晚饭,接着被腹疼压迫得大叫不止。
什么都不懂的女儿早就吓醒了,用更为尖透的叫声一同哭喊,把前村后町的家犬惊得狂吠。
守候的地侍们被吓坏了,骏河那边的敌人难道偷袭到了清州附近吗?
十几个足轻和一个侍大将急匆匆循着哭声去了,踢开阿仲家的门,月光照耀下他们看到地板的羊水和血水中躺着两三个哭喊的人影。
后面的足轻带上来火把,一照,就是奄奄一息的阿仲与抱着她啼哭的女儿。
“没有敌人,我们回去吧!”侍大将说道。
“可是……可是大人,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侍大将瞥了瞥产妇后的一块“东西”,竟然伸着细长的毛。走过去细看,其实是一个难看的怪婴,猴子样的长脸还有细密的体毛,还有一只有六指的怪手。
“真是比河童还要难看的丑孩子!”侍大将自顾自说一句。
一个足轻从旁边又说了一句:“这是木下弥右卫门的家,孩子应该是被怀了13个月才诞生的,当时还说有日曜异象,要不带给神社的神官看看吧!”
侍大将挠挠头,让大家把母女和怪婴带往了神社,去找颇有人望的老神官山坊翁。
抱着妇孺还要走在失修的道路,兵士们叫苦不迭,大名们为了征战,怎肯像以往花大钱修缮神所?不过一到难以判断的抉择时,古人们依然笃信天意。
到神社时已快天明,微亮的暮光中,一行人爬完鸟居下的过道,看到清瘦的山坊神官面对老松。侍大将呼名,山坊翁却不应,走近前,还带些潮的墨字是没了气的他最后写下的俳句。
“吾身老如松,名士乘瓢堕地出,神猴随日升”
这句辞世诗仿佛正昭示怪婴的诞生,孩子被命名为“日吉丸”,人们寄希望他可以秉承山坊翁成一名虔诚的乡老,可最终,他成长为名为“木下秀吉”的无名小卒,并最终当上了终战一时的天下人——丰臣秀吉。
日本女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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