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呢喃,火焰和盛放的玫瑰。终究化作素衣薄茶。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 一句:“药瓶。”
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 医我的药。”
她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第一次知道这段话,是看灵魂摆渡,温柔暧昧的喃喃,我想这段话写得真好。带着对这句话无数的解读,我看了倾城之恋。
民国时期没落贵族女子的凄惨命运,很契合主题。但于我,这样的文字无关痛痒,直到看到女主白流苏遇到范柳原后,两人不动声色地在爱情的角斗场较量时,故事变得有趣起来。
我想,范柳原真是继王小波后,我所知道的第二个当代男青年学习的楷模。
"在那荔枝红的灯光里,她看不清他的黝暗的脸,只觉 得他异样的沉默。流苏笑道:“怎么不说话呀?”柳原笑道:“可以当着人说的话 ,我全说完了。”流苏噗嗤一笑道:“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背人的话?”柳原道: “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让自己听见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流苏别过头去,轻轻啐了一声道:“偏有这些废话!”柳原道:“不说话又怪我不说话了,说话,又嫌唠叨!”“
范柳原不愧是情场上撩妹的一把好手,知道什么时候该抛出情话,足够的直白与热烈,给出足够的惊喜,却不让白流苏有丝毫的反感。他所表现出来的,如同一个感情小白的肺腑之言,很容易抓住流苏这样一个敏感,好强,善忌的女子的心。
这样的内容太多,以至于我是一边笑着,一边看完了前半部分。忍不住想为范柳原足够机灵地抖段子,每次都能搅起流苏内心的惊涛骇浪而鼓掌。
而白流苏,堪称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范本。
其实她很早就被范柳原攻陷了,反正这是我目前以来看过的攻陷文中最早被拿下的。试问有几个女生会在和男生跳过一场舞以后,开始想这个男的会不会有下一步行动,自己是不是能够靠住这样一个人。
鸟择良木而栖,这一点无可厚非。但白流苏这种想法上已经明显甩出同时代女性几条街,精神上独立异常的人,不可能仅仅看中了范柳原的势。从一开始,白流苏就因为自己的性子,会被范柳原吃定。
接下来的情节,在流苏的内心描写中,我仿佛看到了青春疼痛系列小说。但是巨匠和批量生产的写手最大的不同,就是文字足够撩拨人心,让人禁不住地热泪盈眶。
“一天,在深夜里,她已经上了床多时,只是翻来覆去。好容易朦胧了一会,床头的电话铃突然朗朗响了起来。她一听,却是柳原的声音,道:“我爱你。”就挂断了。流苏心跳得扑通扑通,握住了耳机,发了一回愣,方才轻轻的把它放回原处。谁知才搁上去,又是铃声大作。她再度拿起听筒,柳原在那边问道: “我忘了问你一声,你爱我么?”流苏咳嗽了一声再开口,喉咙还是沙哑的。她低 声道:“你早该知道了。我为什么上香港来?”柳原叹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摆着的事实,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苏,你不爱我。”流苏忙道:“怎见得我不?” 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流苏忙道:“我不懂这些。”柳原 不耐烦道:“知道你不懂,你若懂,也不用我讲了!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 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中文根本不行,可不知道解释得对不对。 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 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 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流苏沉思了半晌,不由得恼了起来道:“你干脆说不结婚,不就完了!还得绕 着大弯子!什么做不了主?连我这样守旧的人家,也还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 哩!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你自己不能做主,谁替你做主?”柳原冷冷地道:“你不爱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做得了主么?”流苏道:“你若真爱我的话,你还顾得 了这些?”柳原道:“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 人来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对于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许你不在乎。根本你以为婚姻就是长期的卖淫——”;流苏不等他说完,啪的一声把耳机掼下来,脸气得通红。他敢这样侮辱她!他敢!她坐在床上,炎热的黑暗包着她,像葡萄紫的绒毯子。一身的汗,痒痒的,颈上与背脊上的头发梢也刺挠得难受。她把两只手按在腮颊上,手心却是冰冷的。铃又响了起来,她不去接电话,让它响去。“的铃铃……的铃铃……”声浪分 外的震耳,在寂静的房间里,在寂静的旅舍里,在寂静的浅水湾。流苏突然觉悟了 ,她不能吵醒了整个的浅水湾饭店。第一,徐太太就在隔壁。她战战兢兢拿起听筒 来,搁在褥单上。可是四周太静了,虽是离了这么远,她也听得见柳原的声音在那 里心平气和地说:“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流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 哽咽起来。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柳原道:“我这边, 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挡住了一半。也许是玫瑰,也许不是。”他不再说话了, 可是电话始终没挂上。许久许久,流苏疑心他可是盹着了,然而那边终于扑秃一声 ,轻轻挂断了。流苏用颤抖的手从褥单上拿起她的听筒,放回架子上。她怕他第四 次再打来,但是他没有。这都是一个梦——越想越像梦。"
我爱你,我不说,但是你必须知道。
而且你爱我必须比我爱你多。
这是大部分女性朋友的通病,往往结果就是,自我挣扎和无尽的内心戏。
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他要是真的爱我怎么会不懂我?(如同一道送命题,我不告诉你问题是什么,但是你得给我一个答案,你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就是不爱我)
我说得那么明白了,听不懂算了!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他是不是不爱我?
这样循环往复的过程。
而这样的女生,却总是最快投降的那个。因为你越把自己束在感情里,就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线,越来越紧,最终扛不住,“砰”地一声,线断得七零八落。
"熬到了十一月底,范柳原果然从香港拍来了电报。那电报,整个的白公馆里的人都传观过了,老太太方才把流苏叫去,递到她手里。只有寥寥几个字:“乞来港 .船票已由通济隆办妥。”白老太太长叹了一声道:“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罢! ”她就这样下贱么?她眼里掉下泪来。这一哭,她突然失去了自制力,她发现她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白流苏始终想成为感情的主导者,而她却最终被上自己无法抑制的感情占了上风。主动奔向了范柳原。
说到这里,白流苏和范柳原终于不用你一招我一招,见招拆招。
所以,所谓梦幻爱情的背后都是赤裸裸的生活真相。
战争作为幕布,一颗炸弹将两个人击回了现实。范柳原不再和白流苏讲那些俏皮的话,他曾经那些作为爱情信物的誓言,被炮火尘土掩埋。
范柳原和白流苏结婚了,婚后的生活,简单得,朴实得失去了原色。人们都说,洗净铅华,留住最真实的东西。但铅华背后的范柳原和白流苏倒是变成了一部正史般的哑剧,索然无味。
“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
白流苏觉得柳原是把她当作家人了,这是值得庆幸的好现象,然而流苏还是有点怅惘。
我想,这是总把新颜换旧颜
还是柳原只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她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的是,张爱玲说: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 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生活就是一张网,中有千千结,解开一个又有一个,哪能解得完呢!只是这背后美满团圆的悲凉,有太多想问的啊!!!果然大触就是大触,那些我们拼命想要解开的真相,直接轻描淡写一句不问也罢。
不问,那就自己去体会这千百种滋味,生活会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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