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唱

浅唱慢词

余幼时，喜咏唱，不觅音律，无论曲词。凡所吟，过口而已，唯乐是图。得暇，于闺中咿咿，寥以畅心，不觉母至：“累耶？”余不语，久之，叩门如骤，启，故谓之：“累乎？”母佯怒，余嬉曰：“母累，吾累矣。母雍容之态，不宜锁眉嗔目，惜哉！惜哉！”母心宏雅，不余记过，徒拟祥林之态，聒碎一事。

余幼，母谓余曰：“唱一二小曲与母听矣，鉴之。”余尚习吐字，焦乱挤词，以谄媚之态，捧一曲《世间唯娘亲最善》忐忑以献，母听毕，掩唇相笑。是时，吾父立于旁，笑而摇首，轻叩吾颅曰：“吾儿不善习唱矣，莫强之。”

母每语此事，伴以宠溺状，吾不意，竟忆及父仙去之事，心若蚁啄。

当是时，余稚拙迟悟，母单臂双撑，几经人世洗练，多涉世情偃仰，坎坎至今。初家徒四壁，母恐余易性情，更狡黠之心，抑或顾影之态。后吾旷爽，佐吾以勤勉志，修身以学。习曲似修身，无怠慢之思。念母忆及父言，当欢洒待余，余虽旷爽，亦有好强之念，他者框言，间似暖风过耳，激昂碧霄。随性所至，激畅人生，何论善与不善哉！

已而，母言毕，余启齿吱呀，续欢吟之伟业，破双亲之曩言，笃修业之宏计，不辞氓心。肯叔之事，有潜龙破命格之忍；信哥之音，怀海阔凭天空之意。依林习舞，不忌其短，燕雀展翅，地才傲古。文山作词，杰伦谱曲，古风一折，威加江湖。虽语声浑浊，亦一帜独树，姜帆效其，许嵩仿之，终成一派，叱咤曲坊。吾诚惶执上述之词，非誓死取乐坛之冠，盖慕其破茧之心矣。

吾心性愚钝，羡人颖慧，思及母言：“拙鸟早入林也。彼习一时，汝学半日，天长日久，累练不释，或可逾矣。吾初听了了，后及磨砺，对母扳指佳佳。见母喜形于色，进曰：“余学曲亦笨，安不先飞？”

于是乎携三五狐朋，七八狗友，寻欢曲坊。初低音，声渐开；觅良曲，酿情思；已而忘形，裸足欢腾，持话具，豪放声。至喉干声哑，气力全无，方罢唱。若兴至，亦吟唱天明。晨至家，母曰：“若以此志治学，何不成？”吾趔趄以诺，倒于床，昏睡不醒。

至长，虽心气亦高，盖山外有山，故不敢妄次造言，书雷鸣之志。一日，睹残章，云：“欲效苏子洞世旷达，体谢安谈笑胡沙，驽马十驾，铁杵一针，争得咫尺天涯。”读毕不禁喟然曰：

“白仙，矜傲之人，亦作与韩之书；苏武，忠耿之气，竟归白首之命；王勃，滕王之才，乃毁溺水之灾；嵇康，清绝之士，终断广陵之音。凡此总总，无关人世，盖乃天命。妄语相向，恐遭天谴，天不遂愿，力以何骋？况高翔之后，何以安落？”

书至此，掩卷沉思：心向所至，心力愿竭。但闻刚极则折，无谓硬捍其锋，顾思内铸以韧念，外徙于迁言。以虚善之心，尊他者为师；递赤子之情，互为相擢。内洗浊念，外除戾气，无关乎是非成败之事，当奏以聊笑人生之痴，浅唱慢词，酌书快意，岂不乐哉？

辛卯年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