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九日
冬。
鞋子踩在薄薄的雪上嘎吱嘎吱的响，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起来，毫无预兆的落满了肩头，普米使劲的吸吸鼻子裹紧羽绒服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角的伤口随着主人的动作抽痛了一下，新鲜的血液涌出来，普米用大拇指仔细的抹掉把手收进羽绒服的兜里。
刚打开家门，便被母亲使劲揪住领子拽进了家门扔进沙发里
“普米！你的班任今天又打电话来了！你考了倒数第一你知不知道！”
早就料到了是这副景象，脱了衣服拽起书包走进房间关上门，可却依旧挡不住房门外的咒骂
“我真是造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跟你那个爸爸一个样子！”
乒乒乓乓的声音渐渐停止，趴在书桌上摁开手机，一条条短信蹦了出来
“恶心！”
“好恶心喔！”
“恶心的普米！”
“变态，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摁了关机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到床上，雪还在洋洋洒洒的下，没有一点停的意思，翻了个身拽过被子盖上，普米把头沉沉的埋进枕头里。
一月十日
可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空气中尽是冷冽的味道，握紧书包的肩带站在公交站牌旁抓过旁边的雪握进手里，公交吱的一声缓缓停住，嘎吱嘎吱的碾压着雪。掏出零钱投了币找到座位，一站一站慢慢驶过，公交车的玻璃算是彻底被霜粘上了，外面的什么也看不清。
像是高度近视患者眼里的世界。
“下一站，光州高中。”
收回视线准备下车，刚刚上车前握在手里的雪化成了水，滴了一地，甩甩手上的水重新坐回座位上，穿着同样校服的人一个两个下了车，勾肩搭背的进了学校，人影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
不知道是哪一站，只知道已经到了终点，下了车一步步胡乱走着，停在一个卖饰品的店前打量着橱窗里的吊坠，是雪花的造型，晶莹剔透，正当普米发呆的间隙，旁边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喜欢这个？”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普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面前的男人高出自己一个头，凌厉的长相却是十分的友善，伸出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头说道
“等着。”
紧接着男人走进了店里，一双手取走了吊坠，过了几分钟，男人重新走出来把手里的包裹递给普米
“送你。”
普米的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道
“我不要……”
男人笑着拽过他把包裹塞进他的手里
“作为报答，陪我散散步吧。”
也不等普米回答，拉过普米的手慢慢朝前面走去，男人的手冰凉冰凉，让普米无端端的想到刚才自己握着的那把雪，摇摇头赶走奇怪的想法，旁边的男人便又问道
“逃学了？”
“嗯，突然不想去。”
“跟同学发生矛盾了？”
“算是吧。”
明明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却像老友一样说着平常的琐事，和一个陌生人肩并肩走在路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叫普米。”
旁边的男人稍微顿了一下，手慢慢的收紧
“暮迟升。”
一月三十日
自己也数不清多少次了，普米又一次坐到了终点站，暮迟升熟练的握过普米的手向前走，普米紧紧的跟着，一边问道
“去哪？”
前面的人不回答，他便不再问，进了店里，看着暮迟升选手机买电话卡插进去，开机存号码，做完了这一切，暮迟升把手机递给普米
“你都没有手机，想联系你真的很麻烦，快捷键一就是我的号码。”
普米接过手机轻轻的笑起来
“不是总见面么，感觉不需要手机这种东西，每次你都能找到我。”
“见面也不够，无时无刻都想听到你的声音。”
听了这话，普米红了脸，把手机收好放进口袋里
“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暮迟升便也憋着笑追上普米重新牵过手，呼出的哈气蒸发在冷气里，慢慢融为一体。
二月十五日
身上的校服布满了污渍，周围的脸狰狞生恶
“真够恶心的了！”
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的空隙，普米抓过自己的书包撞开围着自己的人冲出校门，却被人揪过领子狠狠的打了一拳，嘴角撕裂的疼起来，旁边的人更加嚣张，抬起脚就要踹上来，却生生的停住了动作，普米抬头看了来人，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暮迟升！”
暮迟升把普米拽起来护在身后，身高的压迫随即散发开来
“有什么话和我说。”
“和你说，你算什么东……”
未说完的话被拦进嘴里，暮迟升揪住男生的领子一拳挥上鼻梁
“你是什么东西？”
眼里的冷漠和愤怒吓坏了面前人，几个帮忙的都不敢凑上来，碎碎的骂了几句脏话拎起书包跑远。
“还好吧？”
暮迟升轻轻的把普米的手握进自己手里
“我背你吧。”
说完不等人回答便把普米拽到了后背上，毕竟这个姿势有点暧昧，普米使劲挣扎了几下最后只能顺从的趴在这人的后背上
“我可以自己走的。”
暮迟升似笑非笑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的。”
真是的，可能是刚才被打到了脸。
真的好烫。
四月十六日
洗了脸躺在床上，暮迟升送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确保自己的声音没有一点问题，用手心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普米拿过来滑了接听贴到耳边
“喂？”
“睡了么？”
“还没有呢。”
“最近怎么都没过来？”
普米翻了个身耐心的回答道
“因为最近考试啊，真的很忙，想逃学都没有机会，短信里不是都告诉你了？”
“感觉过去了好久。”
“好想你。”
即使隔着话筒，普米的脸也红了起来，慢慢的回答道
“我也有点想你了。”
“我啊，没有和你见面的日子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的想，终于觉得……”
普米屏住呼吸仔细的听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可能是喜欢你，普米。”
像是到了春天，洋洋洒洒的风暖暖的吹进心里，吹的从来没被人喜欢过的人又红了眼眶，对面的人小心的问道
“普米，你呢？”
“我……”
“暂时不回答也可以的。”
“我大概也喜欢你。”
六月二十日
暮迟升揽着普米慢慢的走，嬉笑的孩子无意间撞上了普米，手里的冰淇淋在衣服上留下白色的污渍，小孩子立马停下来掏出手绢递给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普米蹲下摸摸小孩的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没关系，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摔倒哦。”
小孩开心的笑起来，小手伸进兜里摸出一块糖塞进普米手里跑远，普米站起来扒开糖纸捏住糖送到旁边的人嘴边，暮迟升刚要张口咬下去，普米又收回糖放进自己嘴里哈哈笑起来，暮迟升揽过普米的腰小声说道
“我也要。”
“只有一块……”
浓浓的奶味顺着对面人的唇蔓延进自己嘴里，辗转着汲取氧气，面前的人脸红彤彤
“暮迟升！”
八月十六日
“生日礼物呢？”
普米摊开手冲着暮迟升挤眼睛，暮迟升挠挠头无奈的瘪瘪嘴
“我忘了……”
普米佯装生气的转过头，暮迟升立刻抱住假装生气的人，
“不过我有更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
盯着头顶上摇晃的灯，普米脑袋里突然想到公交上被霜盖住的玻璃，想象着自己的汗水一滴滴流下来是不是也能把它们和冰霜一起化成蒸汽，暮迟升抵住普米的额头轻轻的唤着
“普米…”
一滴汗水就能变成一朵花，呼吸开始交缠。
灯也关了。
窗外的雪一直没停，雪还是雪，玻璃还是玻璃，霜也是原来的样子。
普米猛的睁开眼睛，身上的校服衬衫被冷汗浸泡的冰凉，旁边的手机不停的响，短信一条条涌进来，惊恐的从床上挣扎起来抓过手机颤抖的解开锁盯着日期。
一月九日。
手机被砰的一声扔回床上，灰尘被弹起来又轻飘飘的落下。
普米站在窗前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幻想着他可以让冰霜也变成他脸上的眼泪，可是事实上没有，门外的母亲大声的打着电话，仿佛在吵架。
什么都没有改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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