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老梁的电话，说老爷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叫我安心考试。听着电话那头疲惫的声音，我不禁泪目.....
昨天晚上，是我这十八年来最难熬的一夜。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当地震来临时，我差点以为我要连这最后一面都来不及看了...
从小到大对死亡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感悟，就连唯一去世的外公都是在我出生之前，所以当我知道老头快不行时，是很被动的。我问老梁什么是不行了...
老梁哽咽...
快不行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不是医生吗
不是很高大的吗
不是训起我来很凶的吗
怎么就治不好自己
我还没长大到敢和他顶嘴的时候
我还没成为医生
你怎么可以不行...
...老头脾气不好，没事就爱瞎嚷嚷，我从小就怕他，那时候，他简直就是我的童年阴影...
别人家的小孩犯错被父母教训时，爷爷奶奶都会出面说说情啥的，我们家老头不，每次我犯错，老头都是第一个拎着扫帚冲出来的，追着我满院子跑，我觉着我现在能跑那么快 没准都是当时练出来的....
记得有一次一个病人来看老头，送了一箱牛奶。那时候小啊，老头又扣，从没给我买过袋装牛奶，馋的不行，悄悄划拉开箱子拿了十几包，都分给院子里的小孩了...当时那个得意劲到现在都记得，但当时挨得那个打，到现在也都记得.....而那次，奶奶也没有帮我。后来我才知道，医生是不能随便收病人送的礼物的，即使是一箱小小的牛奶，忘记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只记得，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喝过纯奶粉，多的是每天书包里的一袋鲜奶。
别人都说老头妙手回春，老头医术高不高明我不知道，但我只记得一到周末，家里的病人就贼多，号脉的号脉，扎针灸的扎针灸，老头慢条斯理的，一副金丝眼镜驾在鼻梁，闭目听听诊器，这是他除了骂我之外最温柔的一面，也是除了骂我之外我见的最多的一面。
我爱看老头给那些人看病，只是觉得神奇，老头只是定眼一瞧，便知其病症如何，也爱看老头开药方，那些些奇奇怪怪的药名，老头总是想也不用想就能写出，这也是我最佩服老头的地方。
每每有病人来看病时，他们总是要先夸我一番，说我有灵性，将来一定能传承老头的医术，我倒是很不以为意，而老头却也十分的不给面子，说我生性顽劣，并不适合学医，边摇着头边转身抓药...
老头育有四子，但没有一个孩子能如他的愿学医，后来我问老梁，为什么他不学医，老梁告诉我，那个年代，人都吃不饱，上学，对他来说更是个奢侈的事，不是他不想，而是时代不允许。末了，他说，老爷子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而那些他没办到的事，希望我可以...
老头15年中风，从那以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记得上次去看他时，整个人都变得瘦瘦小小的，见到我后，格外的激动，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第一次被老梁送去老头家的情景，那时候觉得他真高啊，被他抱起来驾在脖子上感觉就能摸到天，每次想爸爸妈妈时，他就那样做，架着我在院子里跑，他说这样就能像燕子一样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了...而现在，他再也没有力气举高高，甚至再也抬不起眼皮看我一眼...我只渴望能变成一只燕子，这次那也不飞去 就在你身边...
老头啊，我记得你给我捉过的蝴蝶，记得你给我种的向日葵做的围栏，记得那些你舍不得吃留给我的糖，也记得那辆你每天接我上下学的二八杠自行车，这些我都记得......我知道你也一定都记得...
我才不相信老梁的鬼话呢，只怕到时候去了，你正拿着笤帚等着我呢，朝我大喊道“臭丫头，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啊！是不是忘了老头子我啊”到时候，我一定冲过去给你一个大大拥抱，和你顶顶嘴，满足我多年的心愿。
请你原谅我现在无法飞奔去你身边，但你一定要相信，春天会来，燕儿也一定会来，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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