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有限的挣脱中
树体的哗变,枝枝叶叶一齐
反抗你眼见的色相:家族
无休止的死亡化为木质
纹理;如果能够,他们将
倒下,在你的注视中折断自身
沤烂,或在雷雨中燃烧
将更绚烂、更晦暗
就像顺其自然
在梦的知觉里,或者
未曾留意的时刻。看着。
而看是片面的,短暂的。
你沾染上树的焦虑
你爱树包括它对时间的
仇痛,仇痛成瘾
那艰困的快乐切身宁静:
私下品尝树汁,在这之前
绿舌的物种已经灭绝
而你唇齿间的感觉寂寥无边
你走到它下面。依靠它。
拥抱它。在其蔽护的边缘
察觉酷日或星辉,有时
这样等雨过去,恋人如约前来
带着盲目的激情
穿过树荫走向远处。
与人何异,树是盲视的
从咫尺幼苗到躯干参天,巨冠
覆住陇亩,而刹那洞见
仿佛只在心里,当你也远离它
并偶然然回首,绿色的目光
对你一闪,紧跟着的
几乎是幸福中的一切寂灭。
看着你在其幽深的镜中
青铜内有个自我:那他者
因错过许多年代而得以旁观:
陷入树身者成为树。
看着你在其身影可以抵达的地方
结庐,看着山墙雪白阳光
刷下了痛苦:飞天是长久
凝视的痕迹。何年
真有别人来住,而你的后代
早已逃离祖屋。何谓别人?
是天使,抑或疲倦的灵魂
而远去者不过是亲身投住
那地方可以居住,有召唤
这老树下的陋宅里
却曾出现鬼魅,虽对彼人亲切
留恋,可孩子们天真的成长
悄悄布上阴影;你的身影
是可怕的,不仅是清晨
它时而脱离你移进院落
移入门窗;不仅是黄昏
甚至在无明的时刻
在彻底铲除你自己以后
永恒的影子也不断闯入
并突破人的意识
而人的目光空漠似乎为
陌生的诱因。人繁衍即便
祖宗已无知;影子生长
行走即便树不存在
你这惦忆者。你这树。
你这富有的迁移撇下了丛林
你却依然在无形的囚牢里深居
根笼着你的脸,你的肢体
攀延着根;当眼球在
眼窟中化掉,当眼窟也坍塌无有
你仍在伸触。为何不彼此远离?
远离不过是迂回、执意返还
孩童将长大、衰老
他们必知叶落归根。
种子即使不死也要落入宁静
那动听的哀歌。即使不是
盲者,如若不看,神秘的音流
也不过是喧嚣与梦魇
然而却轻易地摧毁期待
的内心。而盲者更会看。
看吧,事物会讲出更好的话
在时间中漂泊的、激湍的
以及横而不流的,在宁静中
于种种风格,种种忧乐、罪业之外
一无区别:伐下的木材
是思维的牺牲而生命就是
这具具尸体的流放与素行。
牺牲无尽时。时间的尽头
是纯粹的牺牲。而反抗者
的疆界最终被逼入自身。
200104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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