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长

起风了

        草儿的爸爸带着草儿来到了山上一个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的地方，这是他们每一年都会来的地方。山风吹过，送来缕缕花的芬芳，混合着小草的清香，没有山下的浓烟，也没有人群嘈杂的声音，让草儿觉得很舒服。还记得在草儿六岁的那一年，草儿第一次开口问爸爸，爸爸，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她的爸爸眼神复杂的告诉她，这是你妈妈变成花朵盛开的地方。

        你看，那一丛丛白的、黄的、粉的花，都是你妈妈的样子……

        这一次，草儿平静的和爸爸来到这里，不玩也不闹，她一直说想要看看妈妈的样子。

        “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妈妈啊，她笑起来非常好看，像是蓝天上的白云，像是溪边盛开的花朵那样好看”。

        “哇，原来妈妈那么漂亮，我长大了要和妈妈一样漂亮。”

        “那爸爸，人们喜欢妈妈吗？”

        爸爸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草儿的问题，却深切的看着草儿说：“那草儿你喜欢花吗？”

        “当然喜欢啊，它们那么脆弱，那么漂亮！我可以把它们摘下来送给奶奶。这一朵粉的好看，那一朵紫的也好看！”

        爸爸看着草儿的样子，不禁看向了山下，那人声嘈杂的城市，那密密匝匝的人家，红砖绿瓦的房子和整齐划一的水泥房子，看向了在这众多冰冷的建筑之间黑暗的角落，那里不曾开花，也不曾有过草儿妈妈。

        山上有很多凸起的小山包，在每一个小山包前面都有盛开的小花，还有不同的石碑上面刻着不同的字，草儿不认识。

        草儿在花丛里面摘了一大捧花，原来这香香的味道是妈妈，这柔软的感觉是妈妈，这么五颜六色的花朵是妈妈，她心想着要把这一大捧妈妈放在窗前，每当自己睡觉的时候就能梦到妈妈。

        草儿的家里是这众多高楼大厦里面的土房子，草儿的家门前种满了不知名的小花，还有一群同样残破的老土房子，每天都有一些年老的人来这里散步，这里渐渐变成一个大都市里面的一个通往山林的窗口，很多人都在寻找着这样的地方，可是不一定能够找到。

        草儿已经上小学了，逐渐增加的课业压力让她和很多其他的小孩子一样不得不一放学回家就写作业，草儿有时候很想逃出去这个学习的屋子，去往那个巨大的带有吸引力的城市里面的商场、游乐园里面玩耍，但是一旦去了可能就走不出来了，这是爸爸对她的教导。所以她这么长时间的活动范围除了学校和这个小村子，就只有长满妈妈的后山坡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草儿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在中学一次回家，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戴着红的黄的安全帽，好像山坡上盛开的小花，在和爸爸说话。爸爸的声音好像有些沙哑，在激烈的和那些人争辩着什么，“一定要拆吗？””搬迁，没门！”“你们已经让我失去了她，还想要怎么样？”

        这是爸爸第一次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像是愤怒，好像是自责，又好像是羞愧，草儿很害怕。

        “爸爸，怎么啦？为什么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叔叔伯伯？你们要干什么？”草儿害怕的问。

        她看到自己门前的花圃已经被翻过土，窗子上面的花已经有一些枯萎了。爸爸不回答她，只是静默。

        “草儿，你先去奶奶屋子里，爸爸和叔叔们说完话就来找你”。看着爸爸严肃的表情，草儿不敢吱声，窜过里屋到了奶奶屋子里。

        “草儿，你来啦！坐坐。”

        “奶奶，家里来了很多人，这是怎么了呀？”

        “这是作孽呀，作孽呀……”奶奶不回答草儿的话，只是一直低声说起作孽啊。

        草儿心想为什么爸爸和奶奶都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呢，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于是草儿悄悄回了家，从爸爸的床底下拉出那个爸爸一直偷偷打开看的箱子。这里面一定有爸爸没有告诉我的秘密。

        草儿看着这个箱子，轻轻抚摸着上面绿色的小花，打开了箱子，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笔记本。正要翻开笔记本的那一刻，草儿发现了藏在笔记本地下的一封泛黄的信。现在还有人写信吗？肯定是一个非常宝贵的东西，爸爸才会珍藏那么多年。

        信拿在手里，草儿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仿佛是窗前的花在对着她笑。

        打开信的一瞬间，草儿就相信这是妈妈写的：亲爱的树，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埋在土里，那样来年上面就会开满了花。

        是妈妈吗？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草儿第一次感到了离妈妈那么近，那轻盈的纸上还带有一丝丝花朵的香气。

        树是爸爸的名字，她一直很喜欢爸爸的名字，爸爸说妈妈也很喜欢，是奶奶给起的。听爸爸说，他和妈妈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农村长大，一起考学和走出大山，工作了又回到这个小村子里面的小学当老师，他们喜欢孩子，喜欢这村子里的一草一木。

        妈妈经常在春天的时候，去山上种树，在家门前的棚子里面养蚕宝宝，带着孩子们去田间种玉米，或挨家挨户去送冬天没有吃完的白菜和土豆。

        夏天的时候，妈妈带着一群的小朋友去湖上划船，或者在草地上面画画，养一群鸡宝宝满院子跑，跟着地里的农民一起收割。

        秋天的时候妈妈去秋游，在金黄的树林里面跳舞，树叶像极了金黄的蝴蝶，周围的小动物们有时候也会为妈妈的舞姿着迷，鸟儿唱起轻快地歌儿，把树上的果实一个个摘取。

        冬天的时候，妈妈喜欢到村里的老人家里陪他们吃饭听戏，有时候年夜饭都是在别人家里吃的，邻居的小孩子都喜欢叫妈妈“小花老师”，小花老师带着他们一起堆雪人，一起贴窗花，一起到河里去滑冰。有一次，有个小孩子不小心摔倒在冰上面，妈妈不顾自己摔倒，跑过去及时抱起来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