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

早上小屁孩又磨磨蹭蹭，七点四十才从床上爬起来。

看着慢吞吞的她，有股无名火在心里升腾，准备从喉咙冲出时，大脑好像给什么刺激了一下，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我转身到阳台晾衣服，隔一分钟，偷望一眼吃早餐的小屁孩，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又回去了。

心里跟自己说：“闭上嘴，迟到就迟到，让她长点心。”

八点零五分，一直在阳台磨蹭的我，听到小屁孩大喊了一声：“妈妈，快走，迟到了，迟到了。”

我慢悠悠地走进客厅：“不急吧。”

“快、快、快。”小屁孩拉着我的手往门口走。

“最后一天迟到是不是挺好玩？”憋了一早上的话还是没有忍住。

“不好玩，我不想迟到。”小屁孩已经带点哭腔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啥时候才能做到不打击小屁孩？

小屁孩是女孩，今年八岁。平日各种调皮捣蛋、撒娇耍赖，学龄前，她是全家人的开心果。

步入小学后，各种可爱好像都变了调调，完全相反的那种。

同一个孩子，做同样的事情，收获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是什么情况引起的呢？我的心态。面对学习，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我心目中的任务，小屁孩所有的撒娇都不讨喜，所有的停顿都是发呆，所有的磨蹭都让人厌烦。

一个学期的时间管理，在小屁孩身上看不到一丝改变。面对我恶劣态度的升级，她改变的只有看我的眼光。

面对我皱起的眉头；面对我带着点厌恶的眼神；面对我脱口而出的责骂，小屁孩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无神，她甚至不再抬头看我了。

看着每天低着头的小屁孩，我心里好像有装了个气球，里面的气一直在膨胀，感觉快要爆炸了。

气球不能爆炸，爆炸会伤害到小屁孩，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无数次这样的话。最后气球瘪了，堵在我胸口，经常让我透不过气来。

先生跟我沟通：“你这段时间变了，以前很爱笑，现在天天愁眉苦脸。以前看着妹妹就开心的不得了，现在看她的眼神有点吓人。妹妹这段时间也变了，爱做手工、爱分享学校趣事的她不见了，天天趴在书桌上，苦着脸不停地写。看着都心酸。”

“这么恐怖吗？我怎么没感觉？”

“你是没感觉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自己想想，你是大人，你的情绪对妹妹影响很大的。”

我开始观察小屁孩。小屁孩好像浑身都长满了眼，不管在哪个方位，我的眼光只要在她身上停留三秒以上，她就会问我：“妈妈，干嘛盯着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她的问题在我心里回荡，做事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房子里回响：“妈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这是精神出了问题吗？我上网查了一下，所以的症状都指向一个词：“焦虑。”

平时经常听到这个词，但没想到有一天会跟我扯上关系。

“我要去看精神病科医生吗？”我问先生。

“没那么夸张，你所有的情绪都来自妹妹，你总想妹妹能按照你的方式去学习和做事，怎么可能呢！”先生安慰我。

“那怎么办，我还是想管她，不管她我好像无所适从啊。”

“你想管她是想她成绩好，但是成绩是管出来的吗？你不也说你小时候读书没有人管过你吗？”

“对啊，为何我那么自觉，小屁孩不自觉呢？”

“那是因为你布置的任务太多了，妹妹多久没笑了？多久没趴在你怀里撒娇了？多久没有抱着枕头要睡中间了？”先生的声音有点变了。

“我也不想啊。”

“这样吧，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这一个月你别理妹妹了，交给我。期末你看看她会不会退步。”

“那我干嘛去？”

“你看看书、看看电视，实在不想干这些就去打麻将。”

“打麻将不是我所爱。”

先生开始有意无意的找借口，让我远离妹妹书桌：“书桌太小了，你去那边坐吧。饭桌上有切好的水果，你去吃。你先洗澡，不然一会儿都挤在一起。我有个事情，你帮我查点资料。”

我强忍住想留下的想法，先生叫我干嘛就干嘛。

十天后，我在书里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再也不往小屁孩书桌凑了。

小屁孩的时间也好像变多了。我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小屁孩也会捧着本书坐过来，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我在她的笑声中抬起头来，看着她。小屁孩身上的眼睛好像溜走了，我的目光停留再久，她也没反应。

我的晚上解放了，但是早上没有，先生上班早，叫小屁孩起床和送上学的任务没有人可以接管。

我仍然唠叨，看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会产生失控的感觉。但我学会了采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不是每次都能完美，但是相比以前的着急、语无伦次，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一学期的学习结束了。这是让人不愉快的一段时光，虽然过去，但带给我们的影响仍在。

中午接小屁孩，她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向我，头上的辫子左右摆动，像两只在跳舞的小精灵，阳光透过校园的大树洒在她的青色的校服上，特别的明亮。

“妈妈，妈妈，我考试肯定能得一百分，我检查了五遍。”

我张开双手轻轻地抱了抱小屁孩，拉着她的手往家走：“这么有信心啊，其实没有关系的，没考一百分也没有关系。”

“真的吗？真的没有关系吗？”小屁孩看着我，带着怀疑和诧异。

“真的，走，妈妈请你吃雪糕，你最喜欢的草莓雪糕。”

“吃雪糕，耶、耶、耶，吃雪糕去了，我要吃雪糕去了。”小屁孩甩开了我的手，跑到了我前面，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带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焦躁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