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1——《张大爷》
他是我家的邻居,全院孩子都叫他张大爷。如果张大爷健在的话,今年应该有115岁了,算来他离开人间也有四十年了。
记得小时候那是六十年代,我家住楼房,张大爷家住平房,站在楼梯上,总能看到大院里,有一位清瘦高个子老人,常在院子里踱步。
他家门前有两个大大的葡萄架,一左一右把他家围起来,像他家的院墙。有时他拿本竖排版的书,坐在葡萄架下看;有时在葡萄架下和院子里的人下棋;有时和一些来看他的人喝茶聊天。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穿着和谈吐与其它老人不同,现在知道了,那是文化和阅历,造就了老人的儒雅和非凡的气质。
在我们孩子眼里,张大爷和别的老人也不一样。对到他家小院去玩耍的孩子,他从来不大呼小叫,说起话来特别和蔼可亲,好像怕吓着孩子。也从来不训斥,也不轰赶,静静地看孩子们玩耍,就像是在欣赏天使一样。有时,院里小孩子去玩,他还摘个没有成熟的葡萄粒给他们吃。在我们小时候,水果是非常缺乏,不到季节,任何水果都下不来。孩子们能得到一粒酸葡萄,如获至宝,含在嘴里,半天不舍得下咽。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张大爷家的孩子特别多,我知道他家的哥哥就有八个,我们都叫几哥几哥,至于名字,都叫不上来。他们家的男孩虽多,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家孩子之间打架,也不见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从这点就能看出,张大爷家的家风特别好。
特别是葡萄熟了的季节,他很少将葡萄留下给自家的孩子吃,而是让哥哥们把葡萄摘下,全院五十多户,挨家挨户地送成熟的葡萄。全院送下来,葡萄已经寥寥无几。
正是那时,我知道什么味是玫瑰香葡萄,什么味是康白尔葡萄。那时,院子里的孩子大人都盼着葡萄熟了的时候;那时,也是全院子最开心、最热闹的时候!现在,每当看见葡萄,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张大爷。
我从记事起,就看见张大爷在家,我十分奇怪,他怎么不上班?实质那时他已经退休了。
因为张大爷整天在家,院子里谁家的报纸、信件都放在他家。我家订的报纸也放在张大爷家,晚上放学回来,我去他家取报纸。
那时没有电视,除了收音机和报纸,再没有其它渠道获得信息。所以,每天我去取报纸,张大爷都要问我,学校发生的事情,有没有有趣的事讲给他听。这时的我,就像一个打开的话匣子,把学校,班里发生的事,滔滔不绝地讲给张大爷,他眯着眼,坐在大大的写字台边,听我啰嗦孩子的事。我讲完了,张大爷有时开怀大笑;有时帮我分析对错;有时还奖励我一块饼干,或者一块糖。每次我给他讲完,他都非常高兴,把我送出家门。每天放学,他盼着我去,我急着见他,就这样,我们成了忘年之交。
后来,我上中学了,还是天天去他家取报纸。 这时,张大爷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
他是一名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饿了吃树皮,渴了喝泥沟里的水,他都经历过。他还去过延安,听过毛主席讲课。他的一个女儿是在延安时出生的,所以名字叫延玲。
他还是王震部下,跟着王震在南泥湾开过荒,好像还去新疆剿匪。他给我讲一个故事,我还记得:那是抗日战争时期,部队走过一个草地,这时日军的飞机在天空盘旋,他们就把大把的草连泥带土一起拔出,拔出一个大坑,然后整个人就蹲在坑里,把草盖在身上,敌机可能看到下边都是草地,盘旋了几圈飞走了。
张大爷讲的故事实在太多,一个是时间久远,四十多年过去了,一个是那时我还小也记不得许多。现在想来,如果我把他当时讲的记录下来,现在一定是一本精彩的回忆录!
我在和张大爷的交往中,受到许多教育。我小学时,学校不怎么上课,不是下工厂,就是去农村劳动。但当时他教育我说:“要好好学习,多读书,长大当一名老师,用真本事育人;或当一名医生,给病人解除病痛。这两个行业在什么地方都用得上。”后来,我没有当上老师,也没有做医生,张大爷的希望我没有实现,这是一个憾事。
一九七七年,张大爷患癌去世了。出殡的那天,我父母都去了,院子的大人们都去了,我上学没去上。妈妈回来说:“你张大爷走的非常风光,八个儿子抬棺材,听说北京还发来唁电。”
张大爷走了,我放学取报纸再也不愿在他家停留了,每次拿着报纸就走。我怕看见张大爷的大大写字台;怕看见张大爷天天翻的《参考消息》;怕看见他天天喝茶的大搪瓷缸子;更怕看见张大爷家的葡萄架……这些我熟悉的一切,都能让我想起张大爷……
后来听我父亲说,张大爷是个有故事的人物!也是对沈阳有贡献的功臣!建国初期,他担任第一任沈阳市城建局局长,组建了沈阳的许多工程:现在的沈阳青年公园是他领导建的,北陵公园的修复也是他抓的,过去的滑翔机场也是他领导建设的。现在,当人们来到这些公园休闲时,谁还去追思它的建设者呢?
但我知道,每当我路过这些地方时,我心里都默默地念叨:这是张大爷曾经指挥建设的,我不会忘,历史也不会忘!
今天,我把张大爷记起,写下记忆中他的点点滴滴,虽然不成其为精彩的故事,但我想告诉大家,我们沈阳建国初期,有一位沈阳城市规划建设指挥者,他是我最尊敬崇拜的人,他的名字叫张觉!
张大爷 张大爷 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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