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窝鸡
如今，孩子很少看到趴窝鸡了。
因为，家里现在都很少养鸡了，吃鸡蛋都去超市里买了，又方便又便宜。哪像过去的农村，油盐酱醋茶的花销，全都从鸡屁股眼里抠钱，所以，那时家家户户都养鸡嬔蛋。
我的童年，生活在陇东黄土高原，那时是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想吃鸡蛋，就得自家养鸡。当时，我家就养了六只母鸡，母亲给它们起了好听的名字，如九斤黄、荞麦皮、大红冠，那三个记不清了。但我记得荞麦皮老是不好好下蛋，母亲颇不喜欢，因为它总是趴窝，是我家有名趴窝鸡。
陇东的鸡窝，是建在窑洞旁边地上，挖出一个小洞，洞口小洞内宽敞，就是所谓的口小肚大。在洞口两旁的地上，一边钉一个木桩，等鸡傍晚回窝后，放上一块挡板堵住，以防黄鼠狼偷鸡。
下蛋的鸡窝建在高处，也是在土墙上掏个洞，相对鸡窝浅一些，铺上麦秸，鸡下蛋时，就会飞上去。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天经地义。公鸡天不亮就咯咯咕地打鸣，母鸡可不是天天下蛋。那时，人都没粮吃不饱肚子，哪还有东西喂鸡？所以，隔三差五才能收一个鸡蛋就不错了。
你想，母鸡不下蛋，母亲能高兴吗？荞麦皮不下蛋不说，还整天闹着趴窝，钻进了下蛋的窝，就不出来，一趴就是一天。弄的下蛋鸡，找不到窝下蛋，就出现了母鸡丢蛋的现象。
母亲更是气愤，看到趴窝鸡就着急，她把荞麦皮从窝里撤了出来，荞麦皮嘎嘎地叫着，母亲不管不顾地把它狠狠地扔出老远，嘴里嘟囔着：让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一听就笑了起来，不是不拉屎，是不拉鸡蛋。母亲看我笑她，骂我一句滚一边去！
母亲骂完，还不解气，对我说快把荞麦皮找回来，给它弄在水里淹一淹，让它醒一醒，看它还抱窝。我说不管，一溜烟的跑了。说不管能不管吗？我还想吃鸡蛋呐。我跑出去满世界的找，最后在桑树林里发现了它。它在草丛那里卧着，一动不动，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摁住了它，它嘎嘎地叫着，抓起来后，才发现它肚子下还有五六个鸡蛋，我乐坏了，提着鸡，拿着鸡蛋，往家飞奔。母亲看到鸡蛋，脸上乐开了花。
我弄好一盆凉水，狠狠地把荞麦皮摁在水里，不让它露头，一下、两下、三下……荞麦皮被呛的只张嘴，上不来气，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别真的呛死了。”我这才罢手，饶它性命一命。便把荞麦皮从水中提出，远远地扔个出去，它咯咯地叫着，真成了落汤鸡。
经过这么一闹腾，荞麦皮从此再也没有回家，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让黄鼠狼拉走了。母亲不屑一顾地说：没了就没了，不下蛋要它何用？我知道，母亲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荞麦皮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趴窝里荞麦皮出现在母亲的面前，身后还跟着九只雏鸡，叽叽喳喳地欢叫着，这下把母亲乐坏了，赶忙从屋里取出小米，撒在地上，母鸡见到小米，不停地咕咕地叫着，自己一粒都不舍得吃。
有了小鸡，荞麦皮也就有了资本，更不怕母亲了。有时，母亲抓只小鸡想摸摸看看，荞麦皮就猛地扑上前去护着，还扑棱着翅膀啄母亲，撵着母亲满院子跑，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劲头，吓得母亲赶快松开小鸡，再也不敢靠近荞麦皮了。
每天天一亮，荞麦皮带着九只小鸡，跑进桑树林里觅食，那里有草籽，小虫子等等。它用爪子把草丛的地皮刨开，然后，咕咕地叫着，小鸡听到叫声，飞奔地过来抢食，荞麦皮就是这样无私，如我们的母亲一样，日夜操劳养育我们姊妹。
一日中午，荞麦皮带着小鸡正在坡底觅食，突然飞来一只老鹰，只见老鹰向一只小鸡俯冲而去，荞麦皮歪头一看，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与老鹰拼命地撕打起来，一时尘土飞扬，已看不清那个是老鹰，那个是趴窝鸡了，叫声乱作一团。叫声过后，老鹰仓皇而逃。
母亲听到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急忙跑了出去，寻觅趴窝鸡和小鸡，九只小鸡依然活蹦乱跳，一个都没少。当母亲找到荞麦皮时，满地鸡毛，只见它遍体鳞伤，嘴里叼着一根老鹰的翎，已经断气了。
母亲神色痴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母亲才双手把荞麦皮捧起，深深地埋在了桑树下，培了一大堆新土。当母亲回身时，我看见她眼角含着泪花 … …
河北省鸡泽县委宣传部 李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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