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在《美的生活》中说:
凡一件事做下去不会生出和趣味相反的结果的,这件事便可以为趣味的主体。
凡一种趣味事项,倘或是要瞒人的,或是拿别人的苦痛换自己的快乐,或是快乐和烦恼相间相续的,这等统名为下等趣味,严格说起来,他就根本不能做趣味的主体。
趣味的源泉有三种:
第一,对境之赏会与复现。人类任操何种卑下职业,任处何种烦劳境界,要之总有机会和自然之美相接触——所谓水流花放,云卷月明,美景良辰,赏心乐事。只要你在一刹那间领略出来,可以把一天的疲劳忽然恢复,把多少时的烦恼丢在九霄云外。倘若能把这些影像印在脑里头令他不时复现,每复现一回,亦可以发生与初次领略时同等或仅较差的效用。人类想在这种尘劳世界中得有趣味,这便是一条路。
第二,心态之抽出与印契。人类心理,凡遇着快乐的事,把快乐状态归拢一想,越想便越有味;或别人替我指点出来,我的快乐程度也增加。凡遇着苦痛的事,把苦痛倾筐倒箧吐露出来,或别人能够看出我苦痛替我说出,我的苦痛程度反会减少。不惟如此,看出说出别人的快乐,也增加我的快乐;替别人看出说出苦痛,也减少我的苦痛。这种道理,因为各人的心都有个微妙的所在,只要搔着痒处,便把微妙之门打开了。那种愉快,真是得未曾有,所以俗话叫做“开心”。我们要求趣味,这又是一条路。
第三,他界之冥构与蓦进。对于现在环境不满,是人类普通心理,其所以能进化者亦在此。就令没有什么不满,然而在同一环境之下生活久了,自然也会生厌。不满尽管不满,生厌尽管生厌,然而脱离不掉他,这便是苦恼根源。然则怎么救济法呢?肉体上的生活,虽然被现实的环境捆死了,精神上的生活,却常常对于环境宣告独立。或想到将来希望如何如何,或想到别个世界例如文学家的桃源、哲学家的乌托邦、宗教家的天堂净土如何如何,忽然间超越现实界闯入理想界去,便是那人的自由天地。我们欲求趣味,这又是一条路。
这三种趣味,无论何人都会发动的。但因各人感觉机关用得熟与不熟,以及外界帮助引起的机会有无多少,于是趣味享用之程度,生出无量差别。感觉器官敏则趣味增,感觉器官钝则趣味减;诱发机缘多则趣味强,诱发机缘少则趣味弱。专从事诱发以刺戟各人器官不使钝的有三种利器:一是文学,二是音乐,三是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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