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一个铭记的日子。
山上的桃花随风摇曳，落满了书案。
我放下手中画笔，望着山下轻叹，她，该回来了……
记得她下山时说 ：良辰，等我三年，三年后，一定回来。
我静数着风声，任流光绕在指尖上，画完一张又一张的日子。然后在师父坟前念着空白信笺。直到每年三月，才会从娇艳欲滴的芳菲中，疑是她的眉眼……
美景。一个极其幻展的名字。在我心里勾画了无数次的暝想。
然而她的美只属于山外。她说，尚未涉入红尘邂逅美好，偏又虚度芳华。
终于有一天，她被一位乐师带走，说有天赋，莫浪费谱写天籁。
离别那天，我跟师父站在山的最高处，看着一袭紫衣，渐渐在眼中晕开了潮雾。
我搀扶着师父，感觉他的手臂越来越沉，走在浅雪石砌上，几乎滑倒。
我躲开他的眼神，低头说：师父，她跟我，有三年约定。
“嗯……好孩子……”听到他满是疲惫的回应，鼻头一酸，咽回想说的话。
那一天。沉默是我们最暖的相处。
晚饭时，桌上依旧摆着三幅碗筷。
三年。三幅碗筷。从未间断。
疏窗外，夜华清凉。
我微闭着酸涩的眼睛，再次睁开细看，敲窗的声音，是季语，落影成殇。
儿时懂事曾问过师父，家乡在何处。
师父说 ：闹荒时，你是我从人堆里，捡回来的孩子。
我默默走开。
对于一个捡的孩子来说，报恩，感激、是我今生，最完整的宿命。
或许那时受碎碎念影响，让我第一眼看到美景，就踏进了呵护。
记得那年看到她，站在山顶上跳舞。
那时片片风吟剥落着飞红，正是飘零菲薄的季节。而她，却，舞满了明媚。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呵护里多了一层可以升华的触感，一点点的储存到最深处。
我开始裹着习惯，尽收山上美景。
我躲在暗角，看她跳舞，听她唱歌，望她画画……低眉，时而巧笑嫣然，时而淡然。抬眸，时而婉若清黛，时而一片深浅。
我从不告诉她，带着微笑远望。
美景，无限芬芳。
师父说：美景这孩子，自小随她娘，擅长歌舞。
我没见过师娘，从师父的醉意，美景的秀丽，可以看到他们凄美的故事。
据说，师娘生下她就离世。
生命的短暂，以及缘分，让我对山上有了很深厚的情感。
我以为，一些偷埋的秘密越久越醇，她会发现，细微变化来自最柔软的情怀。却忘了与她相处太久，早磨光意外。在她眼中我不过是三人行的亲人，而已。
美景，我从不称呼师妹。总觉得其中份量与自圈的美好太远，会一语天涯。
而天涯，是一种折磨。
我只能在隔离的状态，用游离的徘徊，独自行走……如同这份情，在她的知与不知。已经无所愿。
师父常说：怀念挤在时间中，最矛盾。
我把好奇揣在怀里，低语静默。
他用一生的时间，来还尽所有念。临走也咽不下，最后的释然。
一直在想山上的空气太稀薄。或许我们唯有念，可以开春。
一直认为约定被风雨淋漓，阳光晒干，会是最安全的绻起。
从此，在深山上用素描，粉饰红尘。
她说：良辰哥哥，我回来了。
再次看到她，我有些慌乱，推开书案上的画纸……那一瞬间，以为是梦。然，近距离的清香扑鼻，证明了存在的真实。
深山上很静，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提醒着，沉默的时间。
“良辰哥哥……我……”
我看着她，清秀的容颜，多了几分女人韵。眼前分明是曾经极度失神的熟悉。我却在失语中，就连听到她干咳声音都举不起安慰的手。其实，两声哥哥已经否认所有，那么苍白……
等了她五年，时间褪去一层浮在幻化中的念，剩下的，是奈何。
我很难过苏醒的距离，原来一直都在。
据说，下雨是最好的挽留。
我却在雨中，经历人生最后一次离别。
其实我是不愿承认美景是过客的。可她，终究不属于寂静。
她说：哥哥，你也下山吧。
我笑：习惯了……
是的，习惯了。在山上，习惯寻找她的音容笑貌。如同她看不到，我站在她身后的关注，从未离开……
2012-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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