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之念

    秋寒。露重。霜白枝。

    是漠漠轻寒的秋。想起那句“秋处露秋寒霜降”，二十四节气歌，从小便熟记于心的，最爱的是这句，因为两个温婉雅致的名,  寒露,  霜降。轻寒之露，霜华初降，清清丽丽的平仄韵律从一个七八岁女童的贝齿里宛转而出，那个时候我倚在父亲的怀里,  乖巧可人，有着那个年纪该有的美好和青涩。昨日在家，踮起脚尖，查看日历，寒露早已逝。素来就是畏寒的女子，早早的着了长款毛衣，一身整装待发如同冬眠的小生物，着实被同事笑话了一场。

    “气肃露凝结而为霜矣”待到霜降后，便有一簇簇明艳丽的菊灼灼开放了吧?菊倒真是傲霜的，无怪众多的文人圣贤为一捧菊低了眉，研了墨，甘拜下风。

    是突然地想起“人淡如菊”这四个字的，彼时还在办公室里淡淡地喝着茶，看学生交上的作文，茶杯里舒展的茶叶，氤氲的茶香，蓦然的想起那个词汇。

    好像于我素浅姑娘的词典里，担得起人淡如菊四字的也只有那个唤凌霜华的女子吧！

    小女儿时期，看《连城诀》，多是些贪得无厌作恶多端心机颇深的武林败类，为一本连城诀， 同门相残，师恩相违。终于倦怠之极，黄金时段的剧情也索性弃了，直到高中，迷上武侠，读金老先生的原著书籍看到那个唤“人淡如菊  的回目，至此方才发现，年少时的我竟错过了一场怎样浓烈的爱情?

    闺名霜华，荆州知府凌家小姐，清秀脱俗,才华横溢，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那样的女子本该寻着个家世良好门当户对的男子嫁了，从此相夫教子一-生安宁，偏偏涉足了江湖。

    金老先生果真是吝啬的， 整本《连》那个女子连出场都没有，她只活在那个叫丁典的男人的回忆里，好在金先生把千年前《诗品》中的一句“人淡如菊”赋予了她，否则于我这样小气的姑娘，怕是对于这位武侠泰斗也心存微言吧。

    她爱的男子叫丁典,  是外表粗犷，内心儒雅平和的男子，相互倾心,  爱得平淡而规矩，菊花会相逢，由花牵出的心事悄然开放，她每日窗台摆花,  他每日赏花悦佳人，是淡淡的喜欢。

    上天总是不庇佑这样默然寂静的欢喜，刽子手是她的父亲，因为连城诀，她用自己聪慧的女儿做了牺牲品。至此，便是丁典七年牢狱日日蚀心折磨,  便是那个女子七年独坐高楼，日日摆花的张望，这一生怕是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吧?那个恬淡的官家小姐勇敢的划破了自己倾世的容貌，只为免嫁他人。

    让我们就为死后同穴而活着吧?

    霜华，最后被父亲活埋了，棺木的棺壁上是她临死前用指甲划出的“来生来世，再做夫妻”丁典也死了，他说“她为我死了  现在我也要为她死了，我，心里很快活....”

      好像又回到了那次菊花会:我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清秀脱俗的少女正在观赏菊花，穿一身嫩黄衫子，当真是人淡如菊，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雅致清丽的姑娘。

    你看，我突然就觉得那样-一个背叛的江湖也缓缓地美好了起来。

    好了，故事讲完了，江湖快意，生活如旧。课堂里学生诵读花诗，至“十月芙蓉初上妆”一句时，仰头问我“老师，芙蓉是什么”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芙蓉,  锦葵科，  别名众多，丛生植物，喜爱湿润环境...”这些苦涩的知识，随后，温和一笑，给下承诺，过几日拍于你们看。

    家乡的小河边有满树的芙蓉似锦，白如雪，红成霞，硕大的花朵欢喜无比。

    几日后，我给学生一一翻看。

    轻寒时节，有笑，似朝阳。

                文/素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