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胖子夜话

第十六章 胖子夜话

吃过晚饭，王东金不出意外的跟我回到房间，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着准备将王龙德送到望都帅子那里。

“你把王龙德送到那边，他要是跑了咋整？”我问，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跑？他上哪跑去？”王东金说“老老实实的，在望都，人家先给他办几张信用卡，咱们也能有点钱”

“行吧，王哥，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我说，从现在看起来，我觉得王东金是不可能从王龙德身上弄出来一分钱的。“王哥，小史那边怎么说？”

“我今天哪得这空联系了啊”王东金说“我现在先把捷信的事情处理了”

“王哥，捷信这到底是个啥玩意？”我说着给王东金让了个座，让他坐下，我走一旁去倒茶“他们这种属于小贷吧？”

“捷信！那就是个高利贷平台！”王东金说“按说他们是不催收的！但是他们会把债务交给第三方平台去催收，把我的整套材料都给他们，然后就是我们这当地，哎，你都看到了”

“他不是捷信的员工你就不给他钱不就结了？”我说

“能不给啊？”王东金说“这群是我们这的混混，不给还了得？”

“报警？”我说

“警察跟他们比跟我熟”王东金说“小子，你今天也看见了，你把那一千块钱转给我吧”

“好吧”说着我给王东金转了一千块钱“这种外包催收就啥都不怕么？”

“现在规矩多了”王东金说“之前一去催收就是五六个人，闹得你家不得安宁”

“那现在呢？”我说“我看他们听有礼貌的啊”

“都是老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不会太不给面子”王东金说“现在催收都有规定，上门不得超过两个人，超过两个人可以报警，然后就是在言语上不能骂人，不能泼油漆啥的，总之现在算是文明多了”

“那你还怕啥？”我问

“你咋忘了啊”王东金说“老二是干啥的？他来催收我不给他钱，他到时候走了，然后不由分说的叫一群小弟过来来你这闹让你不能做生意，这个事又跟平台没关系，你告都高不赢，老二这边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你这剩下的八百块钱怎么凑得？”我问

“咱们这不是把王龙德送到帅子那么？”王东金说“我找帅子那拿了五百，然后我从我几个同学那凑了三百五”

“帅子凭啥给你五百？”我问“你要是还不出来怎么办？”

“那哪有个还不出来？”王东金说“这不是有王龙德在这么？他们随便给做个业务都不止这个数。”

“他们去望都给王龙德做什么业务？”我问

“先办信用卡，养三个月，再撸网贷，然后给他背几辆车，最后给他背房”王东金说。

“那这个人不就是完了么？”我问

“他自己愿意，跟咱俩有啥关系？”王东金说“他就是反悔去报警也是跟操作方有关系，跟你我帅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找帅子拿五百，我这拿一千，你找你同学拿三百五，你自己有个二百二三，王哥，你这还挣了几十块钱啊？”我调侃着说

“小子，我得吃饭啊”王东金说“我先回去了，你这先休息。”

“什么时候把王龙德送走？”我问“还有他的住宿费怎么算？”

“明天下午帅子开车过来接王龙德”王东金说“他的住宿费我这边跟李老板那边结”

说完王东金就开门走了，看样子心情还是不错的。

王东金走了以后，开门走上了天台，给我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喂？爸。”我刚开口

“嗯，现在在哪呢？”父亲问我

“我现在还在保定啊”我说

“我问你现在说话方便么？”父亲说

“我在天台上，说话方便呢”我说

“自己机灵着点，在天台上尽量靠近围栏，眼睛盯着点出入口的人，有人上来就挂了电话往回走”父亲叮嘱着。

“我知道了”我说

“安全么？”父亲接着问

“安全的很呀。”我说“老爸，你就放心吧。”

“今天那个王龙德怎么样？”父亲问

“明天王东金准备把王龙德送到望都去”我说“去找一个叫帅子的人继续做业务。”

“不行啊”父亲说“他去了望都，要是出点什么事肯定要牵扯到你。”

“爸，我觉得没大碍吧”我说“他一个大活人，看见不对劲自己还不走么？”

“未必，这个王龙德我觉得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父亲说“你给他吃的用的，给他住处，他就肯定不会走，到时候肯定会出问题。”

“爸，那王东金”我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王东金就是用王龙德骗帅子一点钱，然后王东金就把王龙德偷偷地弄出来？毕竟这个王龙德对他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可能性不大”父亲说“他现在缺钱的厉害，他养不起王龙德这几个月，他肯定是要把王龙德送出去，哪怕他少挣点或者说不挣钱，他也不会凭空增加这点开支来押宝在王龙德身上。”

“爸，你咋知道？”我问

“我做这么多年的生意，我要是他，我也这么对王龙德”父亲说“这个王龙德对于王东金来说就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一个人连自己的饭都不能保住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做任何大的有长远的不确定投资的。这是人性。”

“那我亲爱的老爷子，你预测一下王东金下面会做什么事情呗”我说

“我要是王东金，搞不好我会去偷东西，没办法，穷生奸佞，富长良心，这也是人性。”父亲说“所以你要小心这个人，当心他对你图谋不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反锁了。王龙德这个人你还是尽快安排他走了吧”

“我想安排他走，可是他不走啊”我说

“肯定的，有吃有喝有住处，要是我我也不走”父亲调侃着说“你要是走不脱的时候，赶紧给家里来个电话，给你亚军舅舅打个电话也行。”

“我知道，”我应承着“放心吧爹”

“小小年纪，干点啥不好，非得干这个”父亲电话里佯嗔着“差不多赶紧回来你陪陪你妈，天天外面跑着”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着“不说了，有人来了”

其实根本没有谁走过来就是怕我们家老爷子开始絮叨那些事，一旦老爷子开始絮叨起来，一两个小时是没有办法打住的了。

第二天一早，我到楼下去吃早点，吃饭这种事情是不能告诉王东金的，不然绝对又是十块钱的油条和十块钱的豆浆送货上门。吃过早饭，直接给王东金打了一个电话，得把王龙德的事情落实清楚。

“王哥”我说“王龙德的事情落实好了么？”

“落实好了”王东金说“吃过午饭，一点半的时候，帅子就过来了”

“那下午你去送王龙德吧”我试探问“我就不去了”

“那哪行？”王东金说“那是你的客户，他还是信任你，要是他不走啥的，你还得哄哄他让他过去”

“我要是说不动他怎么办？”我说“他这个智商，有我没我一个样，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你就跟着过去就行了”王东金说“挣钱的是哪那么多废话呢，挣钱都不积极么？”

中午一点的时候我照例在德克士的门口等王东金，我是懒得去他们公司找他，因为不小心遇见胖子半包烟又是难保了。

“小子，你过来了啊”王东金打招呼说，看起来今天还是挺高兴的。

“你这挺高兴啊”我说“帅子到了么？”

“马上就到，咱们现在赶紧过去和他会和”王东金拦了一辆车，开门上车后跟我说“你知道我为啥约在吃完午饭么？”

“你还不是再管人家一顿饭”我说

“小子，我那是替你省了一顿饭，”王东金小得意的说“你的客户找人家做口子，你还不得请人家吃一顿？”

“我现在过去让王龙德回去行不行？”我问“有这么做生意的啊？王龙德下来钱帅子不抽？你不抽？都给我是么？”

王东金不做声，我们的车径直朝着小营房的方向开。

下车以后，我们两个人并没有多说话，直接去华增宾馆，一进门李老板就笑着把王东金扣了下来，王东金会会手让我去找王德龙。

我到了王德龙的房间，依旧是遍地的垃圾，破包已经收拾好了。之前雪白的床单上已经被他这几天睡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字。

“龙德，今天安排你去望都做业务，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我说

“萧哥，不去哪行”王龙德说“这么多天了，我这也没有下来钱，我得去挣点钱”

“你要是去了那边也下不来钱，你怎么办？”我问

“萧哥，去望都也下不来钱么？”王龙德问

“有可能下不来钱”我说“我不敢保证，你这个资质不好下钱的，就是下钱，周期也是很长的”

“萧哥，那”王龙德有些犹豫了“那管食宿吧？”

“管，啥都管！”我说“不光管食宿，还每天给你一百零花钱买烟，还给你置办一身新衣服，每天还能有两个人伺候你。”

“不用那么麻烦”王龙德说“管食宿就行，别的也是你们的开支，萧哥，我这下了钱我自己卖。”

“你自己休息吧，等会出来”我说完就走了，一屋子乌烟瘴气。

刚出门就看见王东金正要从华增宾馆的门出去。我三步做两步赶紧跟上去。

“王哥，你干啥去？”我说

“我去接帅子”王东金说“你和他谈的咋样？”

“谈的挺好的”我说“人家很想去呢！”

“那就行”王东金说“帅子那边跟我说了，差不多七天左右，他们那边就能搞出钱来，然后咱们应该都能分个两千多块钱，我赶紧把你那一千块钱给你”

“不用那么着急”我说“一个星期就能下钱这个速度也是够快的”

“我把不得他明天就下钱呢！”王东金说“我把这小子的在这的开销付了，我现在身上就还剩下十六块二，今天晚上都不知道吃啥了”

“我这也没钱了”我说“不行咱俩去兰州拉面吃它那的西红柿刀削面呗？”

“我不跟你说了么？我不爱吃面。”王东金说“吃面你还不如给我来两个鸡蛋”

我们走到大棚的路口，王东金停下来看了看，一个瘦高的哥们站在那边抽着烟对王东金招着手。

“帅子，这嘞”王东金喊着，那个瘦高个走过来跟王东金握了握手“帅子你咋又帅了，我这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叫萧山，前段时间给我帮了大忙了”

“就是那个帮着你骗你家老爷子的那个？”帅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白塔，抽出来一根给我递过来。

“就是他，”王东金说“这是他的客户，你小子有能耐，能找个纯白户，保定这都下不来钱，这不就只能看看咱们这个县里有没有办法解决？”

“萧，这个人现在咋样啊？”帅子问

“帅子哥，现在就想着下钱，”我说“怎么着都无所谓”

“他家里知道了不？”帅子问

“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我说“户口本一张纸，征信一张纸”

“他家里怎么了？”帅子诧异的问“这个情况不多见啊，你这是从哪找到的这么个主儿？”

“贴吧啊？”我说

“哪个贴吧？”帅子好奇的问

“抑郁症和躁郁症吧，这样的我感觉还挺多的”我说。

“哎呀，你们就是有本事，”王东金插话说“这种事我就做不来，我最多是在贴吧看看小说”

“现在人怎么样？”帅子有些警惕“不会有啥毛病吧？”

“毛病？还能有啥毛病？”王东金说“整天在房间出了看小说就是看动画片，让干啥就干啥，还能有啥毛病？”

“那就行了啊”帅子有些兴奋“就是要钱呗，父母全无，家人没有，这种事太简单了！给他往死里背就行了，咱们哥几个一人整个二三十万不成问题”

“那就多辛苦你了啊，”王东金笑着说“你下面找的谁啊？”

“小静和刘涛”帅子说“听说过没有？”

“刘涛？就是之前那个倒腾税票的？”王东金说“他现在也干这个了？那个小静不知道”

“小静是刘涛的姘头”帅子说

“那小子现在还有姘头了”王东金说“他行，他这个人在下面还是有些小弟的”

“放心，这个孩子过去不会受苦的”帅子说

“帅子哥，王龙德要是跑了算谁的？”我问

“跑？两个人看着他，要是他跑了，咱们还得找小静他们要人呢”帅子说“我知不知道是她给藏起来了不准备分钱啊？”

“那就准备走吧”王东金说“前提说好了，王龙德过去以后吃住你们那边得都负责”

“东哥呦，我早就跟他们说好了”帅子说“吃喝住行咱们都不管，人家小静说了，只要是这小子过来，再给这小子买两身新衣服，每天给个十块二十块的零花钱，只要是纯白户，他们养着，咱们等着分钱。”

“那行吧，帅子哥，我叫他出来你们上路吧”我说完给王龙德打了个电话，然后王龙德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赶紧走吧”王东金说“晚上过去早点吃饭，听你帅子哥哥的话”

“萧哥，王哥，感谢照顾”说完王龙德竟然给我俩鞠了一躬。

“没事，龙德，赶紧去吧”我说“下来了钱记得过来找我们玩”

“没问题萧哥，谢谢你们啦”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兄弟，东哥，我先走了。”帅子说着也上了车，开着那辆五菱宏光冒着黑烟，一路徜徉而去。

“他该修修他的三元催化了，我开马六的时候，都是半年保养一次的”王东金悻悻地说

“你还开过马六？”我问

“那是，06年那会，我倒腾税票挣了钱，我给我儿子存了十万块钱的定额存款，他十八岁才能取，然后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剩下的就买了那辆马六”王东金得意的说。

“那你那辆马六呢？”我问

“后来我们开始做工程，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是唐山的四大公子之一，他给我们接工程”王东金说“当时我们五个人合伙做工程，就是那种雕塑，我们唐山的同学给我们通知让我们去投标，然后我们另外的那几个人的马六开着去办事，一共三个人，后面坐着的抱着我们的样品，出去的时候从高架桥上掉下来了，最后面的那个抱着样品的人死了，车也报废了。”

“保险公司没赔啊？”我问

“赔了”王东金说“没赔多少。这个事过去了。”

我和王东金我们两个人坐公交车回去，在路上，王东金说：“小子，要是王龙德下不来钱，你这还有没有”

“王哥，吃饭的钱我有，你可以来一起吃，多余的钱一份都没有了”我义正言辞的“王哥，差不多得了，实在不行咱们去打个工也比现在这么闲着强啊”

“行吧”王东金不再做声。

回到华创，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王东金回到了他们的公司。吃过晚饭，胖子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做做，想一起说说话。我也没有推辞，准备好录音笔就跟他说过来就行了。挂了电话，我就打开了房门，泡好了普洱，自己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胖子过来。

不一会，胖子厚重的身躯晃晃悠悠的就堵住了门口，胖子又高又胖，堵在门口楼道里的一点光都投不进来。

“小子，赶紧给我来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