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傍晚5点下了飞机，凉风，广播和人来人往的机场造成的拥挤感把我弄得晕晕忽忽。
我坐进了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行驶。
我感到紧张，想要告诉父亲我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我迫不及待。
这就像明知道在回家，却不知道最后是否会顺利到家。
眼前的路况良好，车内录音机在一首首歌播放。
所有一切都在想象中进行，可现实中的我似乎迈进了中年的焦虑感。
握在手上的手机也被感染了，消息络绎不绝。
“高考确定延期一个月”
前面的车牌号刚好闪过“670”。
二
我参加高考那一年是2012年，母亲因出差回不来。
父亲特意请假陪我参加，高考前一天，他比我还紧张，反复帮我检查文具。
早上的时候，他的黑眼圈似乎在告诉我他才是考生。
坐在车上时，他为了缓解气氛逗趣的跟我说“你看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尾号是670，你肯定也能考670分的。”
我笑着看着他，点点头。
到了学校门口，我口气有些厉色说：
“爸，我先进去了，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就好，别在门口站着。”
他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下我肩膀，挥手让我进考场。
他的双眼在我背后，一种像被神灵敲了一下脑袋，我转身跑回父亲身边，抱了他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拥抱父亲。
然后头也不回加快脚步走了，似乎听到背后传来很大的呼吸声，我无法揣测与琢磨。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
声音一响，老师收了考卷，自己又快速的走到校门口。
不出意外，父亲果然站在校门口。
唯独猜错的就是，明明六月初的天气还不至于炎热到令人汗流浃背。
可看到他衬衫已经透露出汗印，双手拳握在一起。
没有猜错的就是，他没有第一时间问我考试情况。
又回到车上，父亲就用小心翼翼的声调问道：
“看你样子，发挥得不错吧。”
“没什么感觉，就平常那样。”
“那就好，肚子饿了吗？”这是轻柔的关心声。
“也还好，就是想要睡一下。”
“先在车上眯会吧。”这是安心的声音。
回到家，跑回了房间。
“做好饭，我叫你”父亲在身后说
时间走得很快。
父亲唤醒正在迷糊的我，我睁开了眼。
忽然，一阵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鼻子被复苏了。
这才真正将我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女儿，你知道吗，今天在校门口的时候，有一位考生他竟然……“
“爸，我想赶快吃完饭去温习一下。“
我像大部分青春期的青少年一样，会不耐烦打断父母的话，会嫌弃他们的啰嗦。
“嗯好“ 父亲回。
碗筷的碰撞声又无声无息地释放出来。
我们在接下来两日里，一种介乎沉默与难言之间的压抑氛围，映照在家中。
我连续三日神经都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在最后一张试卷上交的时候，心中的小鸟全飞出来了。
走出大楼，夏令的天空分外澄澈，摇曳在树叶上阳光，光彩照人，恍如校园专属的色彩。从考试大楼，走到校门口，是五分钟的距离。
这段小路，高中生活忽隐忽现。
我悠然地往校门口方向走去，后方是我未成年的青春，前方是我成年的责任，是正在等待我的父亲。
高考的第一天，我看到他踌躇的站在烈日下，高考的最后一天，我依旧看到他徘徊在没有遮挡的天空下。
但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
高考前，班长就组织同学高考结束当天晚上一起出去玩，第二天集体郊游。
回到家后，我匆忙放下文具，换下了穿了12年的校服，放下了头发，穿上新买的衣服。
“你这是要去哪？”父亲问
“跟同学出去，晚上不回来吃了。”
说完这句话，头也没回的关上门。
或许门后是父亲失落的表情，或许是他准备了一堆食物准备晚上给我庆祝，或许是想跟我聊聊天。
或许……
三
“到了”司机突然说
声音将我带到了现实，破坏了要继续回忆下去的画面。
我拖着行李箱，轮子的辘辘声，在迟暮的余光下像是为它伴奏。余光与路灯相互交错，泼洒在地面上，仿佛是跳跃的鱼群，一边注视着一边走回家。
这是浮云朝霞，风柔日暖的一天。
随之而来的是一些人影，包括我的父亲。
父亲若有所思，茫茫然地，在不远处伫立着凝视着我。
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迫不及待想回家的原因了，就像小时候他将所见所闻回到家都要急切地告诉我一样。
当一个成年人意识到责任的时候，他将会拥有巨大的力量。
我轻轻地喊了一句“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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