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赋

   昨夜余恍惚之间，乃至蜀地，于山麓之中，择一平地，垒石铺草以为居，终乐此生。醒时犹在目前，遂作一赋，以偿所梦。

     结草庐以为居，植桑梓而为邻。辟田园而种诸菜，编篱栏以防群虫。朝耕自白露未晞，暮耘至清霜复降。锄野莽以铺香草，引浅溪而灌青园。屋后竹林，时风动而萧萧；院中阶道，或雨下而潺潺。

     三面环山，山高云秀；一方来气，气爽风清。秋染原枫之新采，春画江柳之旧颜。雪漫山川，听宇宙之同静；雨飘昼夜，与溪林之共鸣。友不唯人，常将虫鱼作伴；餐独弃肉，固摘果菜填饥。室内无琴，敲竹石而生音；窗外有月，借清池以留影。

     沃土滋生，年年丰收；和情随性，处处能饮。无饮不醉，无醉不乐，无乐不天。眠去纵缺床被，任残烛窗影之昏然；梦里尝至华胥，随晓光莺啭之幽远。晨雾薄青，时登高而舒啸；夕霭稀绛，或独赏而叹惜。折枝作笔，蘸流为墨。书大地以为纸，据山石以为镇。墨行如血液之流动，笔下似气色之形成。

     静坐观心，感风云之变幻；积识成慧，辨日月之光年。乘白鹤以凌霄，遏紫云以访老。徒见花木开落之经过，不闻容颜幼长之变换。告吾曰：“当去人意，自无是非，唯夺物欲，乃纯性情。大道如何，不知常行。”余笑曰：“提笔乐于自在，翻地贵乎天然。当物化而成其意，知天命自无妄言。虽非陶隐之逸者，亦有子瞻之乐尔。”老亦笑之，飘然而逝，不能复见。

     待秋过冬至，林荒田芜，则携酒访客，谈笑流年。相问今岁之收成，儿女之貌龄。若合则约为嫁娶，不合亦必不互嫌。夜醉而归，兴起而歌，听与不听，皆乐生活，歌曰：“岁复岁兮年复年，日月光兮照陌阡。筑草庐兮竹溪边，饮同醉兮共红颜。无珠玉兮开野田，无车马兮穿草编。携云风兮山川间，望星河兮天外天。归不识路兮树下眠，歌无人听兮月无边……”不觉入寐，风拂荧波之面；及神复醒，日在桑梓之巅。

     或曰：言为心声，梦为心影。盖蜀地为余情之所归，性之所往，人生之所欣也，故有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