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流浪狗的命运

原创： 武俊祥  海河文学9272  3月15日

图片发自《海河文学》

这是一条米黄色的成年小板凳狗，在我上下班必经的小巷里，经常能看到它蹲守在路边的一个空摊位上。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总在那个地方蹲守？在等待着什么？也不明确它天天守候在那里，结果又会是什么？！

小寒节气过后，北方的天气渐渐变得越来越寒冷了。匆匆行人一个个缩脖子袖手，感觉很冻！

早晨交过班后，我换上了带头罩的羽绒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准备一头闯进严寒里回家。路过小巷，又看见那条米黄色的小板凳狗还蹲守在那里。它的毛色比灰暗的水泥路面要干净、要漂亮得多了，眼睛不停地随着过往的行人左右飘忽。

小板凳狗的一双后蹄是蹲卧在地面上的——支撑起身体的全部重量，臀部一动不动。只是两只前蹄不停地落地、提起，又不停地提起、落地。显然是地面的冰冷刺激了它。但它不叫也不跑，只是呆萌地蹲守在那里。

我想，它是极冷的。前两天地面上刚刚下过的积雪已经融化成一层又薄又滑的冰面了。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来来往往的小轿车和行人都是匆匆的，人们谁也不会注意到一只黄色的小板凳狗，更不会关心它蹲守在小巷的路边在等待什么。

一条流浪狗的命运

去年盛夏时节，小板凳狗蹲守的地方是由一位瘦高身材的年轻女子搭建起一个临时的简易小棚，在里面摆摊卖西瓜。

她很标致，只是脸上显示出不该有的灰暗色泽。大中午天，仍有为数不少的人蹲在她的瓜棚里吃西瓜。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条米黄色的成年小板凳狗在她的脚下窜来窜去，样子十分可爱。她无暇顾及小板凳狗，一味地忙着在铁架支起的一块案板上往开切西瓜，忙着往客人的手里递送着黒籽红瓤的西瓜瓣。人们边啃西瓜边瞅着她，都说西瓜水大、又甜又香。

西瓜棚左边有一个能够移动的手推车凉皮店，摊主是一位老大娘，两臂戴着粉红色的袖套，头上顶着星级饭店里厨师们头上常戴的那种白色大简帽。

西瓜棚右边是一个露天的杂货摊，几块砖头支起的矮矮的木门板上，摆放着几捆当地的时令蔬菜，还有几个装满调料的白色敞口小布袋。一位弓背坐在靠椅上的老大爷嘴里正叼着一杆罕见的铜嘴旱烟锅子，时不时要伸出手来扇一扇面前的货摊。那只吊在长长烟杆中间的黑布绣花旱烟袋，随着老人左扇右扇就像荡秋千似的摇来晃去。老人大概是驱赶飞到菜叶子上的蚊蝇吧？

一条流浪狗的命运

秋凉时分，西瓜棚的女主人把瓜棚改换成了卖衣棚。男人的夹袄、裤子，女人的胸罩、纱巾，小孩子穿的秀珍鞋，以及成人的内衣、内裤，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什么好卖就卖什么。只是没有夏季瓜棚前的那种人头攒动的场景了。

移动手推车凉皮店和摆在门板上的露天杂货摊照旧在卖衣棚的左右两边，那条米黄色的小板凳狗依旧围在她的脚下窜来窜去，小巷的水泥路面上依然人来人往，时光仿佛不曾流走什么，一切外甥打灯笼——照旧。

一场突如其来的“H7N9”禽流感在古城的郊区迅速蔓延开来，大大小小的养鸡户几天内就损失了几乎所有的存栏量。城乡结合部的所有道路一律实行了交通管制。贴有“综合执法”字样的小面包车也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展开了雷霆行动——整顿街道和小巷边上的所有临时摊位。他们的态度是一律取缔、取缔、再取缔！大有借“鸡”行动、赶尽驱绝的意味。

所有“大盘鸡”饭馆的玻璃门上都贴上了白底黑字、加盖公章的“封”条；农贸市场的肉食区也只留下有限的几个牛肉和羊肉的摊位，铁钩上同样挂着盖有经过动物检验检疫的蓝色印章的少量肉条。不同颜色的两个印章，表达的意义也截然相反。

那段时间里，所有的肉价一下子就跌下来好几块钱，大街小巷里临时摆设的摊位也一度销声匿迹了。街道上顿时失去了往日那热闹非凡的夜景。

卖衣棚里的漂亮女子，四年前因为被人引诱吸食了毒品，曾经在公安分局的拘留所里拘留过7天，后来就被禁毒大队送往强制隔离戒毒所里戒了两年毒。归来后，社区的工作人员帮她在火车站附近的这条小巷里摆了一个摊位，干起了自食其力的营生。

在她开设瓜棚卖西瓜的夏末，与一个刚从部队复原回来的高中同学再次相遇。他们坦诚相爱，打算在秋冬喜结良缘。

这也算是戒毒史上一个成功的案例吧——因为恒心、也因为爱情。

我问过对面豆腐坊里的小老板，这条小板凳狗就没有被女主人带回家里去吗？他说，这条狗原来是隔壁姓王的一个开理发店的小女子喂养的，失恋后关闭了店门，小板凳狗也就被遗弃了。

小板凳狗找不到自己的主人，又不愿意离开这里，就在理发店周围的门市和临时摊铺上转来转去，大家都同情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子，就给小板凳狗丢食一些剩饭剩菜。久而久之，小板凳狗和周围的人们都混熟了，也就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吃百家饭”的流浪狗了。

卖西瓜的女子来到这里后，收留了这条小板凳狗，经常把它抱回出租屋里去给它洗澡、喂食，简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大伙儿都庆幸小板凳狗又找到了一位好心的新主人。

那场突如其来的禽流感，让开着“综合执法” 车的人借机把小巷里所有的零时摊位全给收拾了。那阵势，来得太突然、太迅速了！

那天，卖衣服的漂亮女子挺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和一位端正帅气的小伙子匆匆收拾起衣物，连棚架都没来得及拆除，开着车跑了。豆腐坊的老板看见，车窗口探出那女子的头来喊着叫着——我的小板凳狗、我的小板凳狗！

估计那条小板凳狗被当时的阵势给吓跑了，远远地跑了。

一条流浪狗的命运

一条流落到街头的小板凳狗，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归宿。而它一次次地被主人所遗弃，成为一条无一家可归的流浪狗！

小板凳狗在又一次遇到一位肯收留它的好心的漂亮女主人后，时常蹦窜在叼着旱烟锅子的老大爷的摊位前，摇摆在戴着粉红色袖套、白色卫生帽卖凉皮的老大娘的摊位边。在饭点时分他们时常会给它分食一口剩饭、剩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生存与共的默契。然而小板凳狗在摇尾进食后，更多的时间还是围转在夏天卖西瓜、秋天卖衣服的漂亮的女主人身边。

我不知道是上天有意安排，还是因为留恋它的主人，小板凳狗依然在寒冷的冬天里一次次地出现在这个小巷里——这个曾经二度遗弃它的地方。时常蹲守在曾经给予过它温暖、饱食和欢乐的地方。

那个理发店早就换成了卖药的小铺子；那个摊位也不在了，只留下几根被扭曲、被折断的钢筋头牢牢地焊在墙角的水泥墩里。

昨天中午我在电脑上看到一则头条“新闻”，一位外国妇女怀孕后，她的宠物狗经常凑到她的肚子上又闻又蹭。促使这位妇女到医院里做了一次检查，诊断结果显示是早期子宫癌。幸亏发现得早，症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和治疗。结果，那位外国妇女分娩了——母子平安！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狗才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德国的牧羊犬、我国的藏獒，都是只认主人和肯为主人卖命的极品犬种。我国古代神话《宝莲灯》里天狗哮天犬愚忠二郎神的故事更是令人心念。

最近我开始在担心，城区的街道上又开始了新一轮捕捉流浪狗的行动，“打狗队”的人会不会把小板凳狗也给逮走？一条流浪狗的命运最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图片发自作者自拍

作者简介：武俊祥，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